亡。
一旦我開始感覺歉疚,那些故去的人的臉又會浮現我腦海。
“爸爸。好多人死了。”我忍不住開口,宣泄這種無法抑製的情感潮湧。
仿佛我的眼淚還沒有流夠,幾個單詞剛剛吐出口,我便哽咽。半個月來,每個死亡,都鬱積在我心頭。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暫時的冷眼與縱容。那隻為自己活著而刻意無視的東西,全都是我的罪,我不知如何贖。
“好多……好多人啊。我認識的……我還沒有來得及認識的。他們……死了。因為我……甚至有一個人因為幫助我而死……我……”
血液就濺在我的身上,我現在的衣服上甚至還有血跡和幹掉的腦漿,我可以看見。回想起來,那驚辣的場景讓我作嘔。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錯。那是三德森的錯。”伊蒙吸氣道,“對不起安吉,那之前我識人不明,才讓你被他擄走。”
“不,爸爸,我不能怪你,全是三德森的問題——誰會想得到質疑一位聯邦探員呢?”
我聽到伊蒙輕輕歎息。
三德森,那個自以為是的變態,不管不顧地‘愛’我,卻讓我原本已經快要步入正軌的生活再次陷入漩渦。他的胡濫殺人已經讓我身心俱疲,隻能苦苦煎熬。
從這裏來看,他贏了。他真的知道讓我最為痛苦的是什麼——我永遠記得那些人為了我而死,也永遠記得他;但他也輸了,他不明白對於我來說,無法逃離和改變的東西便隻有正麵應對。而一旦正麵應對,我便能下得狠心。
即使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即使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開槍射殺別人,當時候到來的時候我也會去幹。
這就是我。
我還記得起血液撲滿我臉時的感覺。
當然,也包括扣動扳機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髒忽然停了一瞬,聽到的那聲奇異的轟響。
殺人的時候,我沒有感到釋放、灑脫或是別的什麼值得欣喜的東西。
我也沒有感覺厭惡、痛恨或者我之前以為的我會出現的反應。
——隻是應當如此。
殺死三德森——我不後悔。我隻為那些無辜的亡靈悲愴著,恨我自己不能早些認清事實、早些動手。
除了悲愴,我似乎也有些倦怠和麻木。就好像不斷被割傷的地方,最後失去了痛感。
*
羅素和我獨自坐在套房的客廳裏,他為我倒上一杯紅茶,而自己則是一杯咖啡。
他還記著我小時候討厭咖啡。雖說現在我因為工作的緣故已經習慣喝咖啡了。
“我好像從來也沒有像這樣與你談話,羅素。”我說,“不論如何——謝謝你的幫助。能住賓館,我果然還是不想住看守所。”
“沒人喜歡那地方。”他悶悶抿一口咖啡。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失言。
畢竟據我所了解的信息來看,他的父親可是進了監獄。
“So,我們都長大了。”我感慨道。
“嗯。”
我啜一口水,回想起十餘年前幾乎無憂無慮的日子。以前我越是想那時候,越是覺得羅素真是一個好朋友,是故每每憶及他的離開,總不免歎一聲可惜。
現在羅素就在我眼前。
我發現自己究竟無法將他和記憶裏的羅斯混合起來。
仿佛他是他,羅素是羅素。
“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經曆了些什麼事?——我敢打賭,絕對可以改編成電影。”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