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2)

影已經縮得極小了,“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我也是。死了的話,就真的一無所有了。”艾倫望著遠方,沒有眨眼。他感到眼睛一陣酸澀,可縱使如此他也沒有眨眼,隻是睜著眼睛。

06

艾倫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大戰剛結束的時候,戰場還沒收拾好。到處都遍布了血腥,巨人的屍體、人類的殘骸。那時候恰是黃昏,映襯著滿大地的血腥帶上了幾分金燦的顏色,倒是染上了幾分神聖。

他們就頂著一身血腥返回城鎮,或氣喘籲籲的,或被血液糊住眼睛的,或是身體殘缺的。

到了開門的那一刻,他們無法直視群眾的視線,隻能咬牙向前走著;他們無法承載過多的期待,為此他們的支柱開始破碎並倒下了。

他們知道棺槨裏麵的人再也無法蘇醒,為了人類的勝利獻上了心髒。

心髒承載過多的東西便會破碎。它很微小,卻保證整個人的身體的正常運轉,然,它也隻是一個小小的肉球。即使是那個被冠上“人類最強”的利威爾,也無法忽視被關於“最強”前的“人類”這麼個強大又脆弱的字眼。

他以為兵長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存在,可利威爾兵長不過是人類啊。再怎麼強大也超不過“人類”這個範圍。他下意識地忽略了“人類”這個字眼;下意識地把自己擁有的“怪物”的頭銜冠於利威爾兵長的身上;下意識地忽略“人類最強”於利威爾兵長而言,不過是以數值衡量而得來的;隻看到“最強”的兵長,看不見“人類”的兵長。

人類從出生到死亡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其中更是有千千萬萬種可能會導致生命提早結束。而不幸的是,利威爾成了其中的一個提前把生命結束的人類。

他為人類勝利的事業獻上了心髒。

當時艾倫一直跟在棺槨的後麵,然後想著利威爾有沒有站起來的可能性,再一次用那因常年握刀而滿是老繭的手不耐煩地拍打著自己的頭,說你這個小鬼;有沒有可能再一次用別扭的方式安撫自己,告訴自己隻要不後悔就無所謂。

直到艾倫站在大火麵前,眼睜睜地看著利威爾的屍骨變成一堆骨灰,被裝在一個小巧的盒子裏才驚醒過來。再也沒有利威爾兵長了,再也不會發生利威爾兵長偶爾會好心情地拍打著自己的頭說“你這個小鬼偶爾還挺有用”的情況了。

他望著被團長捧在手心中的盒子,終究嗚咽了。原來人類死後不過會變成一堆灰,幾乎沒有任何重量,也不會占據多少空間。人類的渺小之處不過如斯。

艾倫猛然記起,那燃燒了利威爾兵長身體的大火被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澆滅,淅淅瀝瀝、淅淅瀝瀝,然後天空被一道紫色的閃電撕裂,就如同現在的天空。

——轟隆隆。

07

不過是一道驚雷,劈醒了沉睡在夢中的艾倫。他和三笠依舊站在窗邊,衣服被飄進來的雨滴打濕,水跡越來越大。但艾倫和三笠,誰也沒有移開腳步,仿佛是被釘死在地板上,隻有眼睛在動——盯著遠處正洶湧泛濫的河流。

“三笠,我忽然想起了利威爾兵長。”艾倫怔怔地說。

“嗯。”

“三笠,不戰鬥的話……就不行了吧。”

“嗯。”

“所以……我必須站起來戰鬥才行的吧?要不然……要不然又要被利威爾兵長說不過是個怯懦的小鬼罷了。”

“……艾倫,你,不。”三笠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在中途轉了個彎,“你不會是個怯懦的人。我相信你,一直都。”

“謝謝,三笠。”艾倫轉過身子,“我們找個時間去看望兵長吧?”

“……嗯。”

三笠垂下了眼簾,她清晰地看見艾倫眼中的色彩回來了。她無法估計利威爾對艾倫的影響力有多大,再一次的,她對利威爾充滿了不滿卻又無法不感謝他。

“三笠,你覺得沒有了心髒,人類依然能存活嗎?”

“……。”

08

縱使人類心中的高牆沒有絲毫損傷,但總有人會在高牆下開啟一道小門通向外界。沒有人會真正願意在狹隘的世界裏生活,在逐漸獲得滿足的同時會期盼去更寬廣的世界探險。

被圍起來的世界不過是個豬棚,人類不可能會承認自己是豬玀。

人類的是有欲求的,正是這一份欲求驅使他們走向更繁榮的世界,走向更為輝煌的未來。而在根本上,他們能走向高牆之外,是因為他們的心髒在不停的運作。

——嘭嘭。

艾倫與三笠站在懸崖邊上,陡峭的懸崖的下方是一望無際的碧藍的大海。利威爾的骨灰正是灑落在這片海域上。當時吹來的風揚起了些許骨灰,在海麵上打著旋,一如利威爾生前,即使到了生命後的最後一刻,背後的自由之翼在空中撲閃。直到心髒再也負荷不了,才驕傲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