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武寧一路見他眉頭緊鎖,不過數月間,臉頰已經瘦削的如同刀刻一般,便吃力地伸手抬了去撫平他眉間。
她纏綿病榻久了,手上全無力氣,不多時便要落下臂膀來,胤禛握住她的手,送到嘴邊,神情苦澀地輕輕吻著她指尖,兩人相對無言。
一時間進了全碧堂,胤禛一路抱著武寧進了寢殿,又宣了太醫,一番施針後,那太醫滿麵憂色地下去了。沒待多久,照例一碗濃黑的藥汁送了上來,武寧低頭喝了幾口,神色詫異地抬起頭來道:“這藥怎麼不似往常難喝,倒隱隱有股甜味兒?”。
胤禛道:“朕讓他們將碗在八寶糖水裏泡過。”,說著又將碗送到武寧口前,哄著道:“這一碗藥,需得喝完,不許再像從前一樣,喝什麼東西總是剩碗底。”。
武寧垂眼,虛弱地一笑,仍強作調皮模樣,逗著胤禛道:“我若是全喝完了,皇上給什麼獎勵?”。
胤禛想了想,一挑眉道:“在宮裏的時候,你不是嚷嚷著讓朕著洋人裝,戴假發,扮作獵戶去打老虎麼?朕已經讓郎世寧畫好了,你若是全喝完,朕馬上便讓蘇培盛去拿。”。
武寧聽了,配合地眨了眨眼,道:“那我是怎麼也要喝完了。”,說著抬手接過藥碗,手卻是微微一顫,潑了少許藥汁出來,濺在那如意海棠真絲被麵上,胤禛忙搶過藥碗,見她喝了這一碗熱藥下去,臉頰浮起淡淡嫣紅,卻不似那病態蒼白模樣,再去摸她手,手心也是暖熱的,不由得心裏歡喜,放下藥碗,急促道:“朕這就讓人去拿。”,說著欲要起身,武寧牽住他衣袖,道:“皇上……”。
胤禛回頭,見她欲語還休的樣子,彎腰俯身柔聲道:“甚麼?”,武寧凝視著他,半晌沉靜地道:“今年的七夕畫像,膜要等到七月啦,我想現在就畫1”。
胤禛心中大慟,一時隻覺得眼眶漲熱,鼻中酸楚,那一股淚意卻是怎麼也忍不住。
他微微側了頭,將半邊臉藏進暗影裏,暗自調整了呼吸,才深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穩而輕鬆的語調道:“你好好養身體,如今距乞巧節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日子,到時候朕還是陪你去如意館,讓郎世寧好好畫。”。
武寧緩緩搖了搖頭,輕聲歎道:“皇上……我想……現在就畫。”,語音裏卻是說不出的堅持。
胤禛默不作聲在原地站了許久,方聲音僵硬地道:“你現在的身子,不適合到處挪動,這妃嬪寢殿之內,郎世寧又如何能進?”。
武寧轉頭輕聲道:“皇上能否親自幫我描一幅草圖,再……再讓朗大人照著草圖……畫出來。”。
胤禛轉過頭,在殿裏陰影裏溫柔地看著武寧,忽然彎下腰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鼻音濃重地道:“好。朕親自來畫。”。
這邊廂,蘇培盛忙不迭地帶了人去準備作畫工具,那邊廂,武寧已經扮了起來,往年那畫像俱是著明式漢服,今年亦是一樣,為了顯得精神些,武寧特意想選件顏色深濃明麗的,隻是春夏之際,天氣暖熱,衣衫亦多是清淺淡雅之色,清明倒是找出一件秋冬的寶藍色裘裝,捧在手中猶豫了一下,道:“隻怕是太熱了。”。
武寧被荷田扶著坐在一般,見那顏色濃重,正合心意,便道:“無妨,反正隻是個扮相,皇上畫好了,我就換下來。”,清明見主子如此說,便伺候著她換上了,又幫著梳了鬢發,將那珠釵都插好,與荷田一人一邊扶著武寧出了更衣之處。
胤禛在外等候,見了武寧這副打扮,眼前一亮,道:“倒是甚少見你穿這樣重的顏色。”,走近見是裘裝,訝道:“怎麼?要扮作冬天裏麼?”,說時見她腰際空空蕩蕩,便從自己身上解了玉佩係在武寧衣帶上。又扶著她的腰到外殿間矮榻上坐下,那背後牆上正掛著往年他禦筆賜給武寧的卷軸,上麵是《悅心集》中的那幾句;“夜深聽得三更鼓,翻身不覺五更鍾;從頭仔細思量看,便是南柯一夢中”,最後落款正是“破塵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