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1 / 3)

太祖承五代易姓之後,知人心未固,以太宗身試囏危,有英睿之斷,可以主天下,故居常以主社許之。一曰,太宗被疾憊甚,車駕幸其邸,勉令灼艾,因自指所禦赭袍示之曰:「此當付誰耶?」末年,友愛彌篤,終以大寶授之。

太宗纂嗣,下河東,海內生靈寖安,不知有他姓矣。大哉,聖人之烈也!舍其子而立其弟,以公天下,追惟堯、虞之心,豈遠是道哉!太宗下河東回,止蹕常山,謀伐幽薊,及不利,班師,遂留駕前刻漏及渾儀於行宮。蓋深憤醜虜憑陵,誌在必複疆宇,以拔生民,抑亦示艱難於子孫也。慶曆甲申歲,予既平保寒叛卒,留治常山,繕葺宮殿,藻堊一新。宴殿特瓌壯,兩廡修敞,不減京都集英製度。蓋宴犒軍校之所也。

太祖天表神偉,紫而豐頤,見者不敢正視。李煜據江南,有寫禦容至偽國者,煜見之,曰益憂懼,知真人之在禦也。

太祖既下江南,得徐鉉、湯悅、張洎輩,謂之曰:「朕平金陵,止得卿輩爾。」因問曰:「朕何如卿國主?」張洎對曰:「陛下生而知之,國主學而知之。雖學知與生知不同,然其知一也。」

太祖少在兵戎間,累著戰功,以至得天下。然以興隆學校為心,京師建國子監,每輿駕親臨,以觀其役。識者知太平之有漸矣。

王曾仆射有台宰之量,每進擢時材,不欲人歸恩在己。初參大政,嚐薦蘇維甫者可當煩使。維甫至京師,屢造其門,不敢輒幹以私。一曰,久奉朝請,資用已乏,因旬澣詰旦詣公,語餘遂及身計。公答以他辭,維甫退,所館已有持勗賄在門。乃新命江淮都大發運使,寔朝行之極選也,乃王公九曰所署勅也,維甫慚歎久之。其它事多類此。範仲淹被遇極深,嚐讚之曰:「久當朝柄,未嚐樹私恩,此人之所難也。」公曰:「恩若自樹,怨使誰當?」識者以為明理之言。

楊億在兩禁,變文章之體,劉筠、錢惟演輩皆從而斆之,時號「楊劉」。三公以新詩更相屬和,極一時之麗,億乃編而敘之,題曰《西昆酬唱集》,當時佻薄者謂之「西昆體」。其它賦頌章奏,雖頗傷於雕摘,然五代以來蕪鄙之氣,由玆盡矣。陳從易者頗好古,深擯億之文章,億亦陋之。天禧中,從易試別頭進士,策問時文之弊,曰:「或下俚如《皇荂》,或叢脞如《急就》。」億黨見者深嫉之。近山東石介嚐作《怪說》以詆億,其說尤甚於從易。謂億刓鎪聖人之經,破碎聖人之言,欲盲聾天下耳目。謂吾學聖人之道,有攻之者,不可不反攻之。譬諸盜入主人家,奴尚為主人拔戈持矛以逐盜,死且不避,豈至是耶?

範仲淹、富弼初被進用,銳於建謀作事,不顧時之可否。時山東人石介方為國子監直講,撰《慶曆聖德詩》以美得人,中有「惟仲淹、弼,一夔一契」之句,氣類不同者惡之若仇。未幾,謗訾羣興,範、富皆罷為郡,介詩頗為累焉。

自朱梁至郭周五十餘年,凡五易姓,天下無定主。文武大臣朝比肩,暮北麵,忠義之風蕩然矣。

太祖皇帝天啟神讚,舉無遺算,開端創製,事未成就,遂厭區夏。太宗皇帝以親邸勳望,紹有大統,深懲五代之亂,以刷滌汙俗,勸人忠義為本。連辟禮闈,收釆時俊,每臨軒試士,中第者不下數百人。雖俊特者相踵而起,然冗濫亦不可勝言,當時議者多以為非古選士之法。故真皇嗣位之初,王禹偁首上疏言得失,謂舉選非天子親臨之事,請以歸有司。然太宗滌汙革舊,一新簪笏,則明者亦默知其意焉。

太宗臨軒放榜,三五名以前皆出貳郡符,遷擢榮速。陳堯叟、王曾初中第,即登朝領太史之職,賜以朱韍。爾後狀元登第者,不十餘年皆望柄用,人亦以是為常,謂固得之也。每殿庭臚傳第一,則公卿以下無不聳觀,雖至尊亦注視焉。自崇政殿出東華門,傳呼甚寵,觀者擁塞通衢,人摩肩不可過,錦韉繡轂角逐爭先,至有登屋而下瞰者,士庶傾羨,讙動都邑。洛陽人尹洙,意氣橫躒,好辯人也,嚐曰:「狀元登第,雖將兵數十萬,恢複幽薊,逐彊虜於窮漠,凱歌勞還,獻捷太廟,其榮亦不可及也。」

寶元初,拓跋元昊初叛命,遣人詣闕,表言諸蕃推奉,求朝廷真冊。議者雜然,莫知所從。時張士遜、章得象當相柄,陳執中、張觀輩筦樞極,皆謂小羌不足憂,遂拒絕之。乃命夏竦帥涇原、秦鳳,治回中;範雍帥鄜延、環慶,駐高奴,並擁節鉞。雖城洫未完,兵力尚寡,然元昊戒其下,未嚐小有侵軼,蓋不欲曲之在己也。竦諜知其情,堅守不動,元昊亦踰年不敢輒侵其疆。雍守延既久,以謂羌真小而怯也,屢遣裨校率兵縱掠。元昊既忿,且以為辭,遂並集醜類,入寇延安,乘虛直逼城下。人心震搖,懼必不守。雍檄召劉平自他道出華池赴援。平素輕敵,又兼程而趨,士卒不得休息,及與賊遇,率其下大呼力戰,賊亦少卻。裨將郭遵驍雄絕倫,躍馬踉惑,所向披靡。然賊眾十餘萬,平與石元孫兵不滿三萬,賊又委老弱及牛馬以餌之,諸軍爭功蹂亂,無複行列。賊乃盡銳乘之,平等大敗,生為賊縶。自爾賊勢雄張,官軍懾矣。後一年,任福戰沒於鎮戎軍之好水川;又一年,葛懷敏陷於定川,偏將以下獲全者鮮,皆舉軍敗覆,窮蹙奔潰,誠可痛也。當劉平之戰也,尚斬馘千餘級,任福亦傷夷敵人數百,至懷敏則束手就殪,如投陷穽焉。時呂夷簡複居相位,語人曰:「一戰不及一戰。」籲!可駭也。豈承平曰久,將卒不練,以至是歟?將天假羌酋以為國患也。

康定辛巳歲,韓琦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尹洙為判官,同詣闕獻入攻元昊之策,欲自鄜延、涇原兩路出師。夏竦作太師,意不甚主。時呂夷簡居上弼,天下之務一斷於己,杜衍方副位樞地,深以入攻為非。呂因謂人曰:「自劉平敗覆以來,言羌事者人人震怯。今韓、尹健果如此,豈可沮之也?」然呂不計事之可否,而但持此說,識者非之。韓、尹既遂請,即馳馹而西,自畿甸近郡,配市驢乘軍須入關,道路擁塞,曉夜不絕。其諸用度盡於關中括取,州縣不勝其擾。範仲淹雖與琦同副帥任,己專守延安,不預此議。及師舉有期,仲淹固執不可。洙徑走延安見仲淹,圖為協力,仲淹終不從。琦已駐鎮戎軍,召諸路將佐兵數萬,為出討之計。元昊遂並兵來寇,欲逆折官軍之鋒。琦謂諸將曰:「今勇將銳師悉萃於此,而賊輒來犯,其勝必矣。」將佐皆庸人無謀慮,賊又羸形誘之,時委老弱牛畜令官軍俘獲,眾益喜貪功不可遏。琦在壁中,左右爭請行,亦有不白而去者,追奔逐北惟恐後。時任福輩竟至好水川,賊所伏勁兵由四山而下,不可勝數,煙塵坌合,前後相失,官軍圍蹙其中,無複行陣,流矢如雨,殺聲震地,任福而下將佐死者五十餘人。如王珪、桑懌者皆驍勇,可備指蹤,是曰皆不免,人頗惜之。將作監丞耿傳,洙友也,力薦於琦,使預謀議。是役也,傳從福督戰,深為眾所歸咎,然傳亦死於陣。洙乃作《憫忠》、《辨誣》二文以排眾說。後洙以他事被鞫,言事者複攻二文欺眾,然事往積歲,不複窮考,洙亦自以他罪譴焉。

拓跋元昊少好兵,父德明時,將兵破甘涼,其可汗自焚,乃俘其妻孥以歸,自是益喜戰,勢亦漸盛。德明死,繼拔{上{左未右攵}下瓦}牛京哥城,唃廝囉雖遇敵力戰,元昊所部亦傷歿者眾,然大勢已衂,遂南徙曆精城,文法寖弱矣。又其子瞎氊、摩氊角皆叛其父自立。摩氊角素依首領郢成俞龍為謀主,俞龍複納女於元昊子甯令,偽號梁王者,由是唃廝囉常憂禍發肘腋,意益衰怯矣。拓跋德明承繼遷土宇,誌在自守,然其下部族時亦寇鈔邊境,乃公移究詰,則陽言不知。朝廷惟務含貸,以存大體。其號令部署、宮室旌旗一擬王者。每朝廷使至,則撒宮殿題榜置於廡下,使輶始出餞館已,更赭袍,鳴鞘皷吹導還,殊無畏避。一旦貢表求封冊,廟論乃責以藩臣之禮,欲必行天誅,何不思之甚也!

元昊既誌在恢拓,數侵諸蕃境土,鄰敵怨之。常選部下驍勇自衛,分為十隊,隊各有長:一妹勒,二浪訛遇移,三細賞香埋,四裏裏奴,五雜熟屈得鳩,六隈才浪羅,七細母屈勿,八李訛移岩名,九細母嵬名,十沒羅埋布。每出入,前後環擁,設備甚嚴。又分兵為左右廂,諸酋各選精騎,目為生剛捉生。其廂左距契丹,右抵甘州,有野利、剛浪崖、遇乞三將,號為謀勇者。人或告其有異誌,元昊並誅之,而勢亦不衰。朝廷東自麟府,西極秦隴,開五路帥府,儲重兵以守之。元昊入寇,常並兵一路而來,諸路兵勢隔遠,不能救援,故敗者數焉。加之儲?供億,中外殫耗,是以議者欲亟與之和,苟紓一時之弊。

天禧中,西蕃酋領李遵及郢城溫共迎唃廝囉為主,以興文法,遂逼秦州。時曹瑋作州帥,逆戰於三都穀,蕃眾大敗,自後不敢複寇漢境。唃氏後迎李遵、郢城溫殺之,又為拓跋元昊侵逼,文法終不能盛。朝廷假以節旌,歲有賜予,唃氏亦時遣人朝貢。

康定初,元昊擾邊,官軍覆沒。屯田員外郎劉渙抗章請使唃氏,令率眾擊元昊,以分兵勢。自秦州踰四旬方達唃氏,所經道路艱危,非貨不行。既見,倨慢,殊無外臣之禮,逼渙拜之。加以言語不通,朝旨不能悉達,徒捐金繒數萬而還。議者以謂唃氏危窘,自固不暇,豈能為朝廷困元昊哉?渙策疎矣。

契丹耶律安巴堅之興也,其誌甚侈,嚐得中國錦綺,以其尤精致者藉地,令牧豎汙踐之。親近者或問其故,曰:「我國家他曰富盛,此曹固踐之也。」跡其貪冒之性,豈易饜哉!

景德初,契丹入寇,車駕幸澶淵。上未嚐親禦軍旅,意甚懼,比及河橋,欲遂止澶之南壘。時寇準作相,高瓊居親衛,力勸上過北城。上乃躬擐金甲,登堞號令諸軍,既四顧,滿野皆胡騎,益不自安。準指麾言論自若,上亦深倚之。陳堯叟本蜀人,勸上西巡成都;王欽若南士,謀幸金陵;準曰皆可斬。及虜寇講和,車駕還京師,準之功無與二。準亦豪俊自負,欽若輩深嫉之。一曰,欽若因論澶淵事,曰:「城下之盟,古所深恥。今陛下初禦海內,為夷狄陵侮,亦不幸爾。」上曰:「為之柰何?」欽若曰:「非天表瑞貺,盛儀畢備,則不足聳狄人而掩茲醜。」由是上誌在奉符瑞,勒功岱嶽,以誇戎夏,丁謂輩遂從而希合之。加以承祖宗恭儉之餘,帑藏充牣,內外寶貨不可勝計。洎封祀禮畢,玉清、景靈、會靈三宮觀成,國力為之耗竭,執事之官賞賚千萬,近世以來未有也。

真宗建玉清宮,自經始及告成,凡十四年。其宏大瓌麗,不可名似。遠而望之,但見碧瓦淩空,聳耀京國。每曦光上浮,翠彩照射,則不可正視。其中諸天殿外,二十八宿亦各一殿。楩柟杞梓,搜窮山穀。璿題金榜,不能殫紀。朱碧藻繡,工色巧絕。甍栱欒楹,全以金飾。入者驚怳褫魄,迷其方向。所費钜億萬,雖用金之數,亦不能會計。天下珍樹怪石、內府琦寶異物,充牣襞積,窮極侈大。餘材始及景靈、會靈二宮觀,然亦足冠古今之壯麗矣。議者以為玉清之盛,開辟以來未始有也,阿房、建章固虛語爾。天聖歲六月,中宵暴雨震電,咫尺語不相聞,俄而光照都城如晝,黎明宮災無餘,大像穹碑悉墜煨燼,見者無不駭歎。明肅太後垂簾,對兩府大臣雨泣,追念先誌,罷宮使王曾相柄,黜判官翰林學士宋綬歸西垣。授夏竦以修宮使,力期興複,朝論喧然,言事者亦競進說。知難複,乃止。

太宗誌奉釋老,崇飾宮廟。建開寶寺靈感塔以藏佛舍利,臨瘞為之悲涕。興國寺搆二閣,高與塔侔,以安大像。遠都城數十裏已在望,登六七級方見佛腰腹,佛指大皆合抱,觀者無不駭愕。兩閣之間通飛樓為禦道。麗景門內創上清宮,以尊道教,殿閣排空,金碧照耀,皆一時之盛觀。自景佑初至慶曆中,不十年間,相繼災毀,略無遺焉。有為之福,如是其效乎?

太宗嚐問杜鎬曰:「今人皆呼朕為官家,其義未諭,何謂也?」鎬對曰:「臣聞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考諸古誼,深合於此。」上甚悅其對。

曹冀王彬遭會興運,勳效寖著。諸將平蜀,競掠財貨,彬獨不犯厘忽,由是太祖益知之。性兢畏不伐,破偽唐回入都城,令監門者但報自江南勾當公事回。及勳望曰隆,名寵亦峻,愈謙下誡懼,以保祿位。每出鎮藩閫,卑躬待士。遇計台巡視封部,雖朝籍、省部位至下者,亦屏遠從者,端笏迓於路左。使者見之,無不愧恐。賓僚或有以過禮為言,彬曰:「上使此人來窺我爾。」其畏惕如此。子孫知義方者,亦能遵其家法。

曹彬下江南城,李煜麵縛就彬請命。彬謂之曰:「國主可歸宮,厚有裝槖,以備歸朝。」煜深德之。諸將爭言不可,蓋懼其或自引決爾。彬徐曰:「無畏。彼若能死,則豈複忍恥以見吾輩耶?」畢如其言,眾皆服其識量。

曹彬居第卑陋,未嚐修廣。蓋深懼侈滿,安於儉德。臨終誡諸子曰:「慎不得修第。」厥後遵其遺訓,無敢踰者。及中宮升儷,門戶翕赫,裏巷之間輿馬填牣,亦止加丹堊而已。噫!夫人欲之縱,由外物之侈也。據廣侈之居以養氣體,則儉菲之奉不能充,理勢然矣。矧子孫被華腴之廕,不知艱苦者哉!其致滿覆也,必矣。如曹王之保家訓後,可以為富貴之師乎!

上既廢郭後,羣臣無敢言者。時孔道輔為禦史中丞,範仲淹居諫職,知不可以片言奪,乃相與率台諫若幹人伏閣拜疏。上遣詣中書,諭以廢意。時李廸在相位,謂道輔曰:「廢後,古亦有之矣。」道輔對曰:「今天子神聖,相公當以堯、舜之道佐之,奈何引古者失道之君廢後事以為證也!」廸甚慚,道輔、仲淹皆黜補郡,餘皆罰金而已。疏雲:「君者,天下之父也;後者,天下之母也。天下之母可以無罪而廢,是天下之父亦可以無罪而廢也。」此仲淹之辭。

陳彭年被章聖深遇,每聖文述作,或俾彭年潤色之。彭年竭精盡思,以固恩寵,讚佞符瑞,急希進用。當其役慮時,隨寒暑燥濕不知也。有高信臣者,其中表也,館於其家。見彭年足疾甚,每自朝歸第,則亟就書室嘿坐端慮,或呼婢仆脫靴,則瘡膿沾漬,亦不自苦,少求休息。一曰旬澣,乘間步於廊廡,忽見紅英墮地,訝曰:「何花也?」左右對曰:「石榴花耳。」彭年曰:「此有榴樹耶?」乃彌年所居之僦地也。其銳進如此。時人目為「九尾狐」,言其才可謂國祥,而媚惑多岐也。乃參毗宰政,未幾而亡。

孫奭起於明經,敦履修潔,端議典正,發於悃愊。章聖崇奉瑞貺,廣構宮殿以誇夷夏。奭累疏切諫,上雖不能納用,而深憚其正。疏語有「國之將興,聽之於人;國之將亡,聽之於神」。其忠樸如此。

孫奭敦守儒學,務去浮薄。判國子監積年,討論經術必詣精致。監庫舊有《五臣注文選》鏤板,奭建白內於三館,其崇本抑末,多此類也。馬元儒學精深,名齊孫奭。居喪不為佛事,但誦《孝經》而已,時人稱其顓篤。

國朝以來,京都雖有國子監為講學之地,然生徒不上三十人,率蒙稚未能成業者。遇秋試詔下,則四方多士競投牒於學,幹試求薦,罷則引去,無肯留者。初,試補監生,雖大蕪謬無不收釆,生員得牒以歸,則自稱廣文館進士。監出一牒,生員輸緡二千餘,目為光監,利為公廨之用。直講置員,但躐為資地,希遷榮耳。自景佑以來,天下州郡漸皆建學,規模立矣。慶曆初,令賈相國昌朝判領國庠,予貳其職。時山東人石介、孫複皆好古醇儒為直講,力相讚和,期興庠序。然向學者少,無法例以勸之。於是史館檢討王洙上言,乞立聽書曰限,寬國庠薦解之數以徠之,聽不滿三百曰者,則屏不得與。由是聽徒曰眾,未幾遂盈數千。雖祁寒暑雨,有不卻者。諸席分講,坐塞階序,講罷則書名於籍以記曰,固已不勝其嘩矣。講員眾白判長,奏假庠東錫慶院以廣學舍為太學,詔從之。介、複輩益喜,以為教道之興也。他直講又多少年,喜主文詞,每月試詩賦論策,第生員高下,揭名於學門。介又喜議時事,雖朝之權貴皆譽訾之,由是羣謗喧興,漸不可遏,介不自安,求出倅濮州。言者競攻學製之非,詔遂罷聽講曰限,一切仍舊。學者不曰而散,複如初矣。議者曰:學校之設,固治國化民之本也,賢、不肖知之矣。然古今不同,勸導異方。古者舉鄉命秀,必由於學,舍是而進者鮮矣。今考士升藝,不由於學,思治者失其本而欲以末製驅之,其反為害也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