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漢初,因秦官置丞相、太尉。武帝罷太尉,不置。久之,置大司馬而以為大將軍之冠。成帝複罷丞相、禦史大夫,而取周官六卿、司徒、司空之名,配大司馬以備三公,而鹹加“大”稱。後漢建武二十七年,複改大司馬為太尉,而司徒、司空並去“大”字,自後曆代因之。政和中,始盡遵周官,置少師、少傅、少保為三孤,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而以太尉為武官,禮秩同二府,大略如昔之宣徽使,而不以授文臣,而必以冠節度使為異耳。
唐開元中,始聚書集賢院,置學士、直學士、直院總之。又置大學士,以寵宰相,自是不廢。其後又置弘文官,亦以宰相為大學士。本朝避宣祖諱,易為昭文,然必次相遷首相始得之。其後惟王章惠隨、龐莊敏籍、韓獻肅絳旨初拜直除昭文,故王岐公行獻肅製詞,有曰“度越往製,何愛隆名之私”者,蓋謂是也。
文臣簽書樞密院,始於右元懿,初稱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竟以本院學士而簽書院事而已。至張公齊賢、王公沔皆直以諫議大夫為之,不複帶學士,自是不複除。至熙寧八年,曾公孝寬始複自龍圖閣直學士起居舍人、樞密都承旨,拜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事,而不遷官、不賜球文帶。未幾,以憂去位,至服闋,乃以端明殿學士判司農寺。元?三年,趙公瞻自中散大夫戶部侍郎;六年,王公岩叟自左朝奉郎、龍圖閣待製、權知開封府;七年,劉公奉世自左朝請大夫、寶文閣待製、權戶部尚書,皆拜樞密直學士、簽書樞密院事,不遷官。趙公明年乃遷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王、劉二公至罷皆除端明殿學士。是四公於從班中資品尚淺,而躐遷執政,故有是命,蓋不盡以執政之禮畀之。而必帶樞密直學士者,正用石元懿故事也。紹聖以還,又複除。淵聖受禪之初,亟擢宮僚耿南仲為執政,而西府適無闕員,故複自徽猷閣直學士、太子詹事拜簽書。未幾,複欲命一執政使虜,而在位者皆不可遣,遽以兵部尚書路公允迪為簽書而行。先是樞密直學士已廢不置,改為述古殿直學士,故二公皆超拜資政殿學士。雖簽書帶職猶用故事,而非本意矣。自是遂相踵成例,凡簽書者必帶端明資政之職。至六曹尚書、翰林學士皆執政之亞,徑遷同知可也。然初拜亦必為簽書而帶學士職,疑非是。
武臣簽書樞密院,始於楊守一。端拱元年,自內客省使、宣徽北院使為之;二年,張遜自鹽鐵使,亦以宣徽北院使為之;景德三年,韓崇訓自樞密都承旨、四方館使,以檢校太傅為之;同時,馬正惠公知節自樞密都承旨、東上閣門使,以檢校太保為之;天禧三年,曹武穆公瑋自華州觀察使?延副總管,以宣徽北院使為之;明道二年,王武恭公德用自步軍副指揮使、福州觀察使,以檢校太保為之;治平三年,郭宣徽逵自殿前都虞候、容州觀察使,以檢校太保為之;建炎三年,王淵自向德軍節度使、禦營都統製,直以節度使為之。
童貫之始入樞府也,官已為開府儀同三司,而但以為權簽書樞密院河西北麵房公事。頃之,乃進稱權領,蓋以謂所掌止邊防一事,且姑使為之而已。又數月,乃正稱領樞密院事,自是不複改。其後蔡攸以少師居樞府,亦稱領。鄭太宰居中以故相居樞府,亦稱領。宣和間,凡官品已高而下行職事者,皆稱領,如蔡行以保和殿大學士領殿中省,高俅以開府儀同三司領殿前司,王革以保和殿大學士領開封尹之類是也。靖康間,何丞相栗以資政殿學士、李丞相綱以資政殿大學士皆領開封府職事而別置尹。初,貫之不稱知而稱領者,非尊之也,蓋猶難使之正居執政之位,故創此名,然鄧樞密洵武以少保知院,而實居其下。慶曆間,呂許公以首相兼判樞密院事,論者以為判名太重,未幾改兼樞密使。元豐官製廢樞密使不置,則知院為長官。今領居知上,則判院之任也。按:漢製有領尚書,有平尚書,領尚書則將軍、大司馬、特進為之,平尚書則光祿大夫、諫大夫之徒皆得為之,則領之為重也久矣。
宇文樞密虛中自資政殿大學士以本職簽書樞密院事,自陳職名太高,於是除去“大”稱,而直以學士為之。
國朝中書、宰相、參知政事多不過五員,兩相則三參,三相則兩參。鹹平中,呂文穆、李文靖、向文簡三相也,王文正、王文穆兩參也。景?間,呂文靖、王文正曾兩相也,宋宣獻綬、蔡文忠齊、盛文肅度三參也。至和中,文潞公、劉丞相、沆富文忠三相也,王文安堯臣、程康穆戡兩參也。熙寧中,曾魯公、陳秀公升之兩相也,王荊公、韓康公、唐質肅三參也。
父子秉政國初至靖康元年凡十二家:王惠獻子安簡。呂文靖子惠穆、正獻。石元懿子文定。陳給事子恭公。韓忠獻子獻肅、持國、莊敏。範文正、子忠宣、彝叟。曹武惠子武穆。蔡丞相子懋。蔡太師子攸。韓忠獻子儀公。曾宣靖子令綽。王侍郎子忠簡。呂文靖之老也,以司徒監修國史,兼譯經潤文使,每有軍國大事,與中書、門下、樞密院同議以聞。正獻之老也,複以司空同平章軍國事。曾令綽之為簽書,宣靖猶康寧,遂就養東府。士林尤以二家為盛事。
兄弟秉政,國初至政和凡七家:陳文忠弟文惠。三韓。二呂。二範。吳正肅弟正憲。蔡太師弟元度。鄧觀文弟少保。
祖孫秉政,國初至紹興凡四家:梁丞相適孫才甫。呂正獻孫舜徒。富文忠孫季申。韓儀公孫似夫。
叔侄秉政,國初至大觀凡三家:呂文穆侄文靖。胡文恭侄宗愈。林文節侄攄。
初置觀文殿大學士也,詔自今非嚐曆宰相不除,著為令。宣和七年,先公自北門召為上清寶?宮使,忽有此授,方引故事退避,會北鄙之警,有詔複留。明年,京師解嚴,複召為中書侍郎,遂拜相。時前告猶寄北京左藏庫,淵聖遣中使取以賜先公。先公複力辭,曰:“臣今忝備宰輔,於此告受與不受未有損益,然所以終不敢當者,蓋以除授之日猶未經曆,其於彝製終有所妨,重失此名於天下也。儻聽臣言,使中外聞之,知朝廷於祖宗法度,無有大小率循惟謹,顧不美乎?”上終不許,先公不得已受之。謝表略曰:知章兩命之兼榮,足為盛事;張說大稱之獲免有愧前修。蓋謂是也。
唐以宰相兼太清宮使。本朝祥符間亦以首相領玉清、昭應宮使,又置景靈宮、會靈祥源觀使,以次相及樞密使次第領之,執政為副使,侍從為判官。天聖初,昭應宮災,始罷輔臣、宮觀等使名。政和中,詔天下鹹建神霄、玉清、萬壽宮,複置□宰相使相領之,執政為副使,侍從為判官。判官惟盛章嚐以開封尹領之,它未嚐命。而天下郡守皆兼管句,通判兼同管句。雖前二府領州亦如之,蓋欲重其事也。
輔臣既罷領宮觀使,其後惟以使相、節度、宣徽使為之,無所職掌,奉朝請而已。熙寧間,又有以使居外者:王荊公以使相領集禧觀使居金陵,張文定公以宣徽南院使領西太一宮使居睢陽之類,皆優禮也。元?間,梁左丞燾罷政事,除資政殿學士,特創同醴泉觀使之名以命之。梁公言故事無以學士領宮觀使者,且同使之名前所未有,力辭不受。然自是,前二府往往以學士直為宮觀使,而同使之名不複除矣。
故事:非宰相不為仆射,雖樞密使,必嚐曆宰相乃得之。天禧三年,南郊親祠禮畢,輔臣鹹進官。時丁晉公以吏部尚書參政事當遷,乃以檢校太尉兼本官為樞密使,而端揆之尊不可得也。神宗即位覃恩時,王懿恪拱辰以端明、龍圖兩學士吏部尚書留守北京當遷,乃以為太子少保,而兩學士如故。官製行,仆射為特進。崇寧間,許衝元太尉始以中書侍郎為之,其後踵之。鄭太宰、鄧少保皆以知樞密院為之,薛肇明以門下侍郎為之。靖康初複祖宗法度時,薛獨存,因改授金紫光祿大夫。
王钅至言周世宗既定三關,遇疾而還。至澶淵,遲留不行,雖宰輔近臣問疾者,皆莫得見,中外忄匈懼。時張永德為澶州節度使,永德尚周太祖之女,以親故獨得至臥內,於是群臣因永德言曰:“天下未定,根本空虛,四方諸侯惟幸京師之有變,今澶、汴相去甚邇,不速歸以安人情,顧憚朝夕之勞而遲回於此,如有不可諱,奈宗廟何?”永德然之。承間為世宗言,如群臣旨。世宗問曰:“誰使汝為此言?”永德對群臣之意皆願如此。世宗熟視久之,歎曰:“吾固知汝必為人所教,獨不喻吾意哉!然吾觀汝之窮薄,惡足當此。”即日趣駕歸京師。嗚呼!天命方有所屬,固非人謀之所能間也。
五代之亂,天下無複學校。皇朝受命,方削平四方,故於庠序之事亦未暇及。宋城富人曹誠者,獨首捐私錢建書院城中。前廟、後堂,旁列齋舍,凡百餘區。既成,邀楚丘戚先生主之。先生名同文,生唐天?中,曆五代入本朝,皆不仕,以文學行義為學者師。及是四方之士爭趨之,曹氏益複買田、市書以待來者。先生乃製為學規:凡課試、講肄、勸督、懲賞莫不有法,寧親歸沐與親戚還往莫不有時,而皆曲盡人情,故士尤樂從焉。由此,書院日以浸盛。事聞京師,有詔賜名應天府書院。先生沒,門人私諡為正素先生。其子綸複以儒學顯,曆事太宗、真宗兩朝,官至樞密直學士。先生之規後傳於時,及建太學,詔取以參定學製,予幼時猶及見之。書院,即今之國子監也。
唐節度使初皆領一道,故以本道為名,若河西、河南、劍南、關內之類是也。厥後分鎮浸多,所領不能盡有一道,則以其地為名,若安西、朔方、渭北、隴右之類是也。又有合數州以為名者,若魏博、淄青、澤潞、徐泗之類是也。或因其有功則賜軍號以旌之,若振武、鎮國、天雄、定難之類,不可悉數。由五代以還至於國朝,所錫益多,凡曰節鎮皆曰某軍某軍,而孟州曰河陽三城,襄陽府曰山南東道,太原府曰河東,鳳翔府曰鳳翔,揚州曰淮南,江陵府曰荊南,成都府曰劍南西川,潼川府曰劍南東川,興元府曰山南西道,總九州府,獨因舊以為名,亦出於偶然。本不以地望有所輕重,然凡建節者反以是數州為重,非親王尊屬與勳望重臣莫或得之。故韓魏公以司徒領淮南,曾魯公以司空領河陽三城,文潞公以太師領河東,皆以為重也。
唐之方鎮得專製一方,甲兵、錢穀、生殺、予奪皆屬焉,權任之重自宰相之外它官蓋無與比,故其始拜也,降麻告廷與宰相同,而賜節鑄印之禮又為特異,誠以其任重故寵之。本朝既削方鎮之權,節度使不必赴鎮,但為武官之秩,間以寵文臣之勳舊,內則為宮觀使,外則別領州府而已。至宗室戚裏又止於奉朝請,無複職掌,而告廷、賜節、鑄印之禮猶踵故事。至於今,循之不革。諸路經略安撫使,雖非唐方鎮之比,然亦大將之任也,而命之與列郡守臣略等。間命宣撫使,蓋古之元帥也,直以敕授,尤為失之。
國初節度使猶有赴治所者,謂之“歸鎮”,以為異禮。仁宗朝,夏鄭公以平章事領三城節為西京留守,以洛陽地當孔道,日有將迎之勞,表請“歸鎮”,略曰:凡叨建節之行,頗以“歸鎮”為重。蓋謂是也。
蘇子容丞相始為南都從事時,杜正獻公方致仕居南都,見蘇公,大器之,為道其平生出處本末甚詳,曰:“子異時所至亦如老夫,願勉旃自愛。”蘇公唯唯謝之。先是正獻公既罷政出知兗州,未幾請老,遂以太子少師致仕,複三遷為太師而薨,享年八十。其後蘇公更踐中外,其先後早晚多與杜公相似。至免相也。亦出知揚州,未幾請老,複召為中太一宮使,請不已,乃以太子少師致仕,遷太保而薨,享年八十有二,年壽官品又略同焉。又熙寧間,蘇公以集賢院學士守杭州時,梁況之左丞方以朝官通判明州,之官,道出錢唐,蘇公一見異之,留連數日待遇甚厚。既別,複遣介至津亭手簡問勞,且以一硯遺之曰:“石硯一枚,留為異日玉堂之用。”梁公莫喻其意,亦姑謝而留之,自爾南北不複相見,亦忘前事矣。元?六年,梁公在翰苑。一夕,宣召甚急,將行而常所用硯誤墜地碎,倉卒取他硯以行,既至則麵授旨:尚書左丞蘇某拜右仆射。梁公受命,退歸玉堂,方杼思命詞涉筆之際,視所攜硯則頃年錢塘蘇公所贈也,因恍然大驚。是夕,梁公亦有左丞之命。他日,會政事堂,語及之,蘇公一笑而已。世謂貴人多識貴人,蓋以謂閱人多而識之然。窮達壽夭則或有可知之理,而能纖悉如是二事者,殆不可測也。
劉器之待製對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談至於終日,客意甚倦,或請去,輒不聽,至留之再三。有問之者,曰:“人能終日矜莊危坐而不欠伸欹側者,蓋百無一二焉,其能之者必貴人也。”蓋嚐以其言驗之,誠然。
韓康公、王荊公之拜相也,王岐公為翰林學士,被召命詞。既授旨,神宗因出手劄示之曰:“已除卿參知政事矣。”國朝以來,因命相而遂用草製學士補其處,如此者甚多,近歲亦時有之,世謂之“潤筆執政”。
本朝節度使雖不赴鎮,然亦別降敕書宣諭本鎮軍民。而為節度使者亦自給榜本鎮,謂之布政榜。親王,亦翰苑為之,近不複見矣。
元豐官製雖以侍中、中書令、尚書令為三省長官,然未有為之者。元?初,既召文潞公還朝,以其名位已崇,難所以處之者,時司馬溫公已拜左相,而右相韓玉汝適去位,宣仁後遂欲以潞公為右相。謀之溫公,公曰:“文某曆事累朝,年逾八十,且其再為相時臣猶為小官,今顧居其上不可。”因請自為右相而請以潞公為左相,宣仁複難之。於是用呂許公故事,以本官同平章軍國重事,且詔一月兩赴經筵,六日一入朝,因至都堂與執政商量事,如遇有軍國機要事即不限時,並令人預參決其餘公事,隻委仆射以下簽書發遣。其後呂申公為右相,請退甚力,宣仁欲堅留之,顧憐其老,欲以為攝太保同平章軍國事,手劄以問範忠宣。忠宣以為攝字從來止施於祠祭,非所為官稱,若別更一字,而使每至都堂不限時出,東府執政有議事,於便門過就之;若議事遲久,令堂廚具食,如此則事皆曲盡,稱國家尊賢優老之意矣。宣仁複手劄,謂以呂某德望欲使兼一保、傅官,務要外協人望實益勸講,然其官去保、傅甚遠,欲以為行太保事如何?忠宣複對曰:“謹按國朝典故,天禧中宰臣王旦元是太保平章事,以病乞退,加太尉侍中令。公著官是光祿大夫,職是右仆射,若以仆射加司空則與王旦相近,於典故不遠。若欲有益,勸講,則平章事乃是執政,自當十月一赴經筵,不必帶‘行太保事’四字矣。”於是始定議雲。
國朝宰相、樞密使必以侍郎以上為之,若官舊尊則守本官,官卑則躐遷侍郎。官製行,初相止除大中大夫,崇寧後必超進數官,政和以後至有徑遷特進者。靖康初,吳少宰敏初相自中大夫躐遷銀青光祿大夫,引故事自言,於是改大中大夫就職。
慶曆間,賈文元為昭文相,陳恭公為集賢相。會久旱,引東漢策免三公故事自言。是時,吳正肅為參知政事,與文元不協,數爭議上前及此。中丞高若訥以為大臣不肅,故雨不時若而。文元亦自請,故與正肅偕罷,而恭公進位昭文,猶申前請,乃降授給事中,而輔政如故。二參宋元憲自給事中降諫議,丁文簡自工部侍郎降中書舍人,數月而複雲。
國朝參知政事、樞密副使,必以諫議大夫為之,權禦史中丞亦然。熙寧中,始有本官帶待製權中丞者。官製後,初拜執政遷中大夫,而中丞不複遷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