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1 / 2)

亦同時止步。

“我以為一直以來,你總有些瞧不起她。”唐牧這話是對淳氏說的。

淳氏一聲淳笑:“初時有一些,但如今我卻敬她勝過敬二爺。”

從一開始自牙婆那裏買回韓覃,淳氏以為她不過普通一個色相嬌美的寡婦而已。再到後來知道她與唐牧有舊,看她利用唐牧替自己家族平反時,確實生過些瞧不起的心。可兩三年的接觸下來,她看到韓覃的堅韌,看到她是如何費心竭力想要跟上唐牧的腳步。

唐牧一次次挑起亂局,從內閣輔臣到司禮監掌印,再到留京守備太監,甚至連蒙古人、大都督府左都督都玩弄於股掌之中。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弱點,從宣府到南京,他都是帶在身邊大肆招搖。給她名位,亦給她無比的風險。她一次次活下來,仍還無怨無悔的跟著他,連皇帝專寵都不貪著,在他一路被貶的情況下仍還心甘情願的替他生孩子。

甚至於默默替他謀劃好退路,那怕懷胎八月一日都不敢停歇,就是生怕他萬一被貶到海南去,或者要下大獄,自己該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他。

他大權在握時,她顫顫兢兢,亦步亦趨的跟隨著,生怕遭人利用,給他帶來不利。他眼看落魄時,她默默替他備好後路,以及被屠戮於午門外後那一口收屍的棺材。聰明、美貌,有野心的婦人或者可以陪他醉笑三千場,陪他一路風光霽月,但萬一有一日身敗名裂,被斬於午門外,誰可替他收屍,誰可替他將那顆頭顱縫回脖頸上去。

宰輔家的夫人,得能陪他醉笑,亦能穿針引線,將那顆落地人頭縫於他的脖頸上。

*

眼睜睜看著鑾駕折回來,自裴家藥鋪門前經過,停到炭行門上。李昊先下車,伸手接過韓覃的手。她扶著李昊的手下了車,亦不旁顧,轉身進了炭行。

未幾五六個頭發毛亂似雞窩,一看就是從被窩裏被拎出來的婆子也慌不疊的叫府軍們趕進了炭行。淳氏與熊貫兩個是哼哈二將,抱臂站於唐牧左右,在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笑個不停。

二樓臨窗的燈亮了起來,間或有人影走動。唐牧勾過熊貫的肩,在他耳旁細語片刻,熊貫與淳氏兩個皆走了,唯剩他一人仍還在樓下望著。

二樓上,李昊站在屏風外屏息聽著。屋內一個穩婆在問韓覃:“夫人這胎,是什麽時候有的?”

韓覃回道:“約莫是三月十二那日。”那恰是她誘著唐牧弄到裏頭的一回。

“所以,是三月十二那日,夫人最後一次有月信?”這婆子又問。

這些穩婆們算產期,是以末次月信來推算,所以她以為韓覃告訴自己的,是她末次月信的日子。

韓覃連忙搖頭:“末次月信當是二月二十八那一日走的。”

婆子點頭,掐指算了片刻道:“那頂多也就到年尾,老身瞧著夫人這胎懷的又尖又利落,隻怕是個男胎。”

韓覃一笑應之。小梁氏懷胎的時候,她亦說過約莫是男胎的話,概因婦人們大多還是喜歡生個兒子,能於夫家從此硬氣起來。她揮退了這婆子才準備要坐起來,李昊已經走了進來。

婆子查胎要看宮口,韓覃連褲子都脫了,此時光腿蓋著被子,實在是尷尬無比。李昊自搬隻鼓凳坐到床邊,扶韓覃坐起來,取引枕給她墊在腰後。

掖緊了被子,李昊起身引了盞燭臺過來,放在床沿影壁處,盯著韓覃看了許久。有八個月未見,她略胖了一些,麵色蒼白,憔悴不堪。他道:“宋國公陳疏這大半年來一直在給朕進折子,參的就是唐牧,說此人不除,天下遲早異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