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極了,怎麼是你,驚蟄呢。
不知道,我昨天真的去告訴她了,我也沒看見她。此時的汀嶼已經可以說起謊來得心應手,絲毫不覺驚悸,語調平靜,波瀾不驚。她對小曼射來的狐疑眼神視若無睹,走過去挽住霖言的手臂親熱地說,一起去宵夜吧,我們好久都沒一起吃過東西了。
驚蟄很晚才回來,霖言已經熟睡。沒有人看到她臉上未幹的淚痕,手臂的淤青,米白色的長裙上印著斑斑點點的血跡,她的長發糾結著披散,在黑暗的房間裏宛如死去經年的冤魂。
次日霖言醒來她已不在房中,隻有桌上一張便條。我去上班了,你自己弄東西吃。
有很多事,從那一夜開始已經驟然改變,宿命殘忍地將他們的愛桎梏,扼殺,不給其一份卷土重來的機會。
驚蟄完全變了,她不再愛說話,對於那一夜她為何沒有出現在車站始終緘口不提。她的固執很容易讓人想起西安事變後終身緘默的張學良,沒有人知道個中原由。
霖言眸子裏深邃似海,亦知自己對驚蟄無能為力。問了幾次邊決意放棄,再問下去也隻是徒增埋怨。兩個人相處,總有一個必須放棄堅持,這是定理。
汀嶼生日。席間驚蟄忽然起身衝進洗手間嘔吐,抬頭時看見追來的汀嶼神色有說不出的混亂,你,是懷孕了吧。驚蟄聞言差點跌到,汀嶼扶住她的肩膀,從包裏抽出一包驗孕條,這是昨天我同學盛下的,你趕快測一下,如果真的有了,就該和霖言商量怎麼辦了。
幾分鍾後紙上的結果讓她們兩個人都紅了眼眶。汀嶼的淚落下來,一聲長歎,你到底是贏了。她折身回到飯局,悲傷之餘未曾注意到驚蟄一臉冷汗猶如鬼魅纏身。她鎮定片刻,朝霖言微笑,恭喜,你要當父親了。孫和小曼隨即大笑,他們拍著霖言僵硬的肩,怎麼不說話,樂傻了吧。
他抽搐著,突然像瘋一樣拖著驚蟄就跑。她一聲不吭任由著他,眼睛裏泛起絕望。他們這樣義無返顧的走,沒有目的,亦不知可以在何處停靠。他們這樣昏聵的行走,走進了不可揣測的結局,再也走不出這翻天覆地的悲涼。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四月那夜,他們也是這樣執意奔跑,都以為那是揭幕,誰料到已經是倒數。
不記得過了多久,他們停下來,旁邊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咖啡店。他的聲音聽起來絞痛蔓延,你肚子裏是誰的孽種。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尚未發生任何親密,包括同一屋簷下的孫和小曼。誰能想象每夜同宿一床的兩人除了親吻之外幹淨美好得如同孩童。那麼,他又怎麼可能是孩子的父親。他認定真相隻有那個所謂的青年才俊,真相就是他最愛的人不僅背叛了他更欺騙了他。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原來她早就沒有耐心了,原來她在就不願意再守著一個渺茫的希望作虛妄的堅持了。
她的眼眸裏所有的光亮燃燼成灰,沒有挽救沒有憤懣。她就那樣一直望著他,望著,望出幹涸望出傷逝。她知,結局從來不在她的掌控之中,關於愛情,他們即將曲終人散。
他鬆開手,決絕而去。驚蟄,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她閉上眼,淚水淌了一臉。心,一寸一寸被淩遲。這個塵世,她不再有任何羈絆。就這樣匆匆一個轉身,錯失了彼此的一生。
四年後霖言和汀嶼出席了孫和小曼的婚禮。
小曼拖著白色的婚莎甜美的說著“我願意”的時候,他的心像突然被什麼硬|物狠狠戳了一下,塵封的記憶裏有一幅畫麵浮上來。
那年的D鎮,一身喪服的女子湧著眼淚說,我願意。
就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的悲鬱和蒼老。
花球穩穩當當跌入汀嶼的懷裏,孫對霖言戲言,趕快找個好日子娶了算了吧,人家可等了你一二十年了。他也笑,是啊,盡快吧。望過去正好望到汀嶼嫵媚的笑,他看的若有所失,既然得不到最想要的那片海,那無論哪片都無所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