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立足地更加有底氣。
B超此時漫無邊際地隨想,無非還是不知道麵對X線時怎樣作為才是對,才是好,才會討他喜歡。他雖然並不想承認,現在的心情,就是自己身在X線的手心裏的那種被決定被左右的忐忑感。
愛情裏的道德平等和尊嚴都是些模糊的界限,變換不定。你把愛情捏成什麼模樣,便會得到怎樣的對待,至少這一點上是公平的。
它本是世上最感性的東西,可是在現在的生活中,它被各種理論理智束縛製約,剩下可憐的一小部分退避到陰翳的角落。很多時候,我們愛,該哭,該笑,卻拋下本能,去權衡。真是沒意思。
他目送著大遊船和小船出發了一艘又一艘,還是不見X線。心漸漸沉入深沉的湖水。
天氣也越來越陰,渾似他此時的心情。滿目繁花湖景,漸漸失去鮮活,雙目中失望的灰燼蔓延,延伸到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深處。
雨一直下,打在原本平靜的湖水裏,每一處都不得安生。B超沒有帶傘,也無意四處奔逃避雨。像被定在原地,試圖表現的不以為然,可是,他怎麼騙得了自己,內裏的那雙眼睛看不透別人卻總是窺透自己。那尷尬痛苦,退到角落裏無處可逃的自我。
沒有人能看出來。
同來的寒意,漸漸滴滅身上的熱氣還有心上的期待。如果他的難過會說話,所有的人都會聽到湖上彌漫的失意的嘯聲。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無論如何,要一個解釋。他沒有要X線喜歡自己,愛自己。隻是約自己來的人,刻意失約——在他看來,就是如此,這不單是一種簡單的侮辱。他在麵對愛情時無益的敏[gǎn]的自尊,在自憐之後,讓他想要逼迫和蔑視傷害他的人。
B超在這種時刻有了一種逼人的冷靜。他迎著風雨狂走,邊掏出手機打給CT:“MRI真的給你說過今天約我遊湖?”
CT急切地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他家的地址知道嗎?”
“行,我知道了。回頭找你說。”
B超倒真不知道X線住在哪裏,天天看在眼前的人,知不知道他住在哪裏也不那麼重要。也沒想到他竟會住在醫院的宿舍裏。
這條去路怎麼這麼長,連他的憤怒都要遺忘在途中。
X線不知道B超已經在前來的途中。他隻知道在窗外雨聲的敲打下,心情更加幽深了。
B超近來對他明顯的逃避,在平常的機緣下,他們本來能夠成為和而不同的有意思的朋友,是他的愛意,扭轉了這種可能。X線覺得自己接受不了。早會那天,看他和CT聊天聊的歡暢,對於他的友情的渴求一瞬間濃鬱起來。想要擁有它的欲望強烈起來。
想要B超在自己麵前開懷地笑,更加成為他一貫是的那種恣意的人。可是事實是,他似乎總是變得不像他自己,無法控製地偏離平日的軌道。
X線說出的那句‘惡心’有多麼冷酷而決絕,那天做出的邀約就有多繾綣柔情。他拒絕的姿態反應過度,所以總是會想是否會長久地傷害B超的心;而示好的決定又那麼輕浮,害怕自己無法給予就率先踏出了這一步。在B超給他的喜歡裏,他變成了優柔寡斷傷人害己的人。
他的微小的被人生信條所摒棄的後悔,悄然浮出,情不自禁地獻給了同一個人。
經過今天的事情,B超之於他,估計就像先前的好天氣,再也一去不返。X線仰躺在靠窗的床頭,視野的邊緣是開著的窗外的數抹滴水的翠色,伸手可及的書桌上,張愛玲的《易經》背麵朝上,無聲地訴說一切已經走到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