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節(2 / 3)

麵對底下稀稀拉拉的聽眾,年輕人無奈地努了努嘴。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他的所見所聞雖然能給聽眾以震懾,但歸根結底老百姓喜歡聽的還是有“皆大歡喜”結果的故事,就算竇娥冤殺隻要六月能飛雪,那便是天地正氣,就算黑心黑肺的土財魚肉鄉裏,隻要他最終能得到懲罰那就是法網恢恢。中國百姓的心中供奉的是“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的信條,隻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們就會一真等下去,無論這“正義”來得多麼的遲緩。而在中華朝百姓希望看到的“正義”也確實比之前任何一個朝代都要來得快。不過就算是如此,年輕人還是固執地四處搜羅不平之事,並不辭辛苦地通過各種方式來告訴世人。

“承雷小友,可否賞臉上樓小酌。”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年輕人的目光引向了身後的茶樓。年輕人順著聲音聲音望上一望,隨即露出了陽光般的笑意拱手道:“原來是顧議員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用說,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正是喬家三公子喬承雷。多年的遊歷在他的臉上留下了諸多風霜的痕跡,但唯一不變的卻是那雙永遠充滿熱情的眼睛。擠過嘈雜的人群,喬承雷順著狹窄的木梯來到茶樓之上,卻見裡頭坐著兩個人,一個當然就是剛才邀請他上樓的顧炎武,另一個也是喬承雷的老熟人——王夫之。見此情形喬承雷趕忙恭敬地彎腰行了個禮道:“晚生喬承雷見過王議員、顧議員。”

“什麼議員不議員的。承雷小友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生疏起來?”顧炎武連連搖頭道。而一旁的王夫之也含笑招呼道:“承雷你可別拘束,過來坐吧。”

熟悉兩人脾性的喬承雷倒也不推辭,徑直便與二人同桌相坐道:“晚生剛才在樓下的一番言語讓兩位見笑了。”

“哪裡,小友剛才的話字字珠璣。隻可惜是對牛彈琴,不入耳又有何用。”顧炎武兩手一攤道。不用說喬承雷剛才的遭遇他與王夫之二人早已看在眼裡。

“晚生也知道自己的演講可能收效甚微。”喬承雷低下了頭承認道,此刻他的眼中終於閃過了一絲自嘲。

“但總要有人將實情公之於眾,不是嗎?”王夫之以鼓勵的目光接口道。

“公之於眾又能如何?君不見現在我中原上至內閣下至百姓眼裡除了錢還是錢。”顧炎武以看穿了似的口吻說道:“為了我,無論是皇帝還是叫花子都可以放任殘酷的剝削,道德的敗壞,這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關係。”

“寧人,你太悲觀了。”王夫之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是悲觀而是現實。我在歐洲是曾不止一次聽聞‘人性本惡’之說。為此還同西洋學者進行過大篇的辯論。但如今看來我中華君民倒是將‘人性本惡’一說活靈活現地演繹了出來。”顧炎武略帶刻薄地說道。

“難道這就是禮崩樂壞?”喬承雷湊上前問道。他這幾年的所見所聞讓他不得不對中華帝國光鮮的外表產生了質疑。

“應該是盛世下的禮崩樂壞。”顧炎武跟著紀正道。但他在說這話時卻並沒有帶上其一貫具有的嘲諷語調而是出乎意料的冷峻。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盛世下的禮崩樂壞——王夫之不得不承認顧炎武的形容一針見血。隻不過這種“禮崩樂壞”並非是在促使盛世崩潰,恰恰相反是盛世的出現伴隨著“禮崩樂壞”。甚至在一些地方種種跡象還毫不客氣地表明正是這種“禮崩樂壞”推動了當地經濟的繁榮。也正因為如此,一切原本真切的道德標準幾乎在一夜之間都變得光怪陸離起來。試想當一個民風淳樸卻極其貧寒的村子看著另一個村子通過拋棄禮儀廉恥而一夜暴富,人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此刻無論是激進的顧炎武,還是沉穩的王夫之,亦或是年輕的喬承雷都深深地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知所措感。他們當然不知道資本主義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現象,一方麵它推動了經濟的發展,使一個民族國家走向強盛,但另一方麵它同時也抽掉了這個民族天然的生存基礎和敗壞了這個民族人民的道德的和身體的健康。須知在這種製度中,資本對利潤率或剝削率的追求是一種生存條件,因此一旦資本在一個國家占據了主導地位,人們總是會發現生產過程中的殘酷剝削、社會狀況的大大惡化、以及國民健康總體水準的急劇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