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瑞兒,你年紀也不小了,父皇上次也提起過,你也應該選妃了。”
“父皇……”宋澤瑞一驚,連忙起身。
皇上擺手,示意他先坐下來,語重心長的說:“你聽我說,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你若在不立妃,隻怕朝中大臣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了。”皇上眉宇間一派溫慈,“父皇也明白,你現在還是放不下阿嬌,可阿嬌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你總想想阿嬌罷,她泉下有知,見你這副模樣該多傷心?”
這字字懇切欲泣,更提及亡妻,宋澤瑞由不得眉心微跳。
可他現在不肯立妃,自然與阿嬌沒有關係,這是,此時的心情怎麼能對當今的皇上說。
但他依舊闔目鎮靜,又待良久,才輕道:“父皇……”
“父皇也不逼你,隻是,你是皇子,你身上的責任重大。你的婚姻已經不是個人的事了。”說著,伸手便想要搭上宋澤瑞的肩膀。
宋澤瑞卻似不經意的一側頭,望著窗外,微微牽了牽唇角,表情似笑非笑。
“那一切都由父皇做主好了。”
宋澤瑞蝶翅一般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晦暗的痕跡,窗外綠蔭濃重,微風中樹葉一直在沙沙作響。
皇上的手僵在空中,隻能長久地凝視著他的側影。
他緩緩收回手,心中忖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已經跟我生分到了如此地步?”
隻是,皇上很快的收回自己的神情,命一旁的嬤嬤上前,將手中的一卷畫軸在宋澤瑞的麵前打開,“你看,這是丞相之女的畫像。”
宋澤瑞掃了一眼,那畫中眉目精致的女子。
“你看如何?”皇上問。
“看起來倒是容貌出眾。”
皇上的眉端般這才緩緩放開:“她也算得上是你的表妹,叫心嘉。前些日子,不是還看過她。”
宋澤瑞隻含糊的應了一聲,就不再言語。
前些日子見過嗎?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就讓心嘉去你府上住一些時日。本來有這層親戚的關係在,也能讓人說不出什麼來。如此一來,也可以讓你看看到底喜歡不喜歡。”皇上和藹的說。
宋澤瑞受寵若驚的跪了下去,“謝父皇。”
要知道,這樣的恩寵是絕無僅有的。
他可以娶多少女子都無所謂,這李心嘉,他若是不喜歡,大可以陰奉陽違娶回家丟在一邊。
皇上此刻這樣說,大抵是給了他最後選擇的機會。
“起來吧。”皇上唇角細微一揚,忽而又問:“你與你三皇兄來往還多麼?”
宋澤瑞暗自揣度,應道:“佳節拜謁,春狩,諸如此類都是要的,三皇兄身子不好,兒臣也不敢多加打擾。”
皇上略點頭,又道:“小四兒呢?”
宋澤瑞一頓,繼而笑道:“四皇兄也是頗有才幹,正領著救民的災糧;我們弟兄自幼一處念書玩耍,如今忙碌了,或有疏於往來,但總是同宗同源一脈相連,親兄弟,也未必要常相聚,心在就夠了。”
聽他這一番話,皇上麵上顯出笑容來,又道:“那依你所見,三兒和四兒他們,可也有這份心?他們的那些臣僚又如何?”
兩句話,宋澤瑞脊梁上冷汗唰得便滾下來。“弟兄本生同根,自然是同心同德。四皇兄是我兄長,我是這般想,他們也一定是。下屬臣僚人心廣雜,但我以為,宋氏必不能叫外人為禍朝綱折我宗脈,無論是哪一個,都一樣。”
他竭力讓自己冷靜,暗自深吸了兩次,緩緩將話說出。
“好。”皇上微仰起頭,闔了眼,長出一口氣來:“瑞兒,你要記得你今日所說。父皇說句偏心話,你現在已經是太子。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再有變更,如有一日,朕歸謁列祖列宗去了,你可要承諾朕永遠不會對他們不利。”
“父皇!”宋澤瑞聞言大駭,“父皇一定會長命百歲,而我與兩位皇兄,若是能日日侍候在父皇身邊,已無大憾。若父皇聖體欠安,將天下惶恐,兒臣異惶恐。”說完,他又雙手俯地深深拜下,其情懇切,令人動容。
“好孩子,父皇就知道沒看走眼。父皇這麼些兒子裏,隻你一個,有皇帝的風骨。”
宋澤瑞心中震顫,低著頭沒有應聲。
皇上道:“你對阿嬌的心意,盡了這些年,也足夠了。”
“父皇……”宋澤瑞低喚一聲。
“父皇為何要這麼做,你懂的,自己想想罷。如今顧家做大,丞相的位份舉足輕重……”
“兒臣知道了。”他隻能應承下來。
皇上麵上又浮起暖色笑意來,點頭道:“那便回去歇了罷,明日,朕派人將心嘉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