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狼(下)
她恨那個怪物,
那個冷酷殘暴、心狠手辣的怪物,
她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因為如此,才自願跟去了奴隸營,
希望終有一天,能找到機會報血海深仇。
誰知道,那暴虐的怪物竟還有心,還懂情,
她恨自己靠得太近,被迫看得太清,
當她有了機會,卻無法將刀狠狠插入他的心,
反而被迫麵對自己一生的過錯。
他說他不需要她的原諒,隻把命給了她。
可待她醒覺,這男人早已在心中紮根,
而一切都已追悔不及……
第一章
她不知他給的名,是真是假。
張揚,聽起來是漢人的名,但她沒有再往下問。
她不想再用那野獸之名叫喚他,如果他想叫張揚,她會叫他張揚。
酲來的第二天,黑衣巫女讓給了他倆一間有炕的房。
炕床的那麵牆後就是廚房,每當生火,灶下的火就會讓炕床暖熱起來,讓手腳冰冷的她感覺好上許多。
他傷得明明比她重,但因為身體較她強健,到頭來,反而是她因為這幾個月來的折騰,虛弱得起不了身。
他悉心照顧著她,除此之外,還被那巫女當成了門房跑腿,時不時就會被叫去挑水砍柴,擦洗門窗、清掃落葉。
他不曾抱怨,隻任勞任怨的做著那些事。
她知道,兩人沒錢付那巫女診金和藥錢,所以他才繼續任那女人使喚。
再者,太過虛弱的她無法再奔波逃竄,巫女這兒少有人來,也較不會被人發現,留在這兒,反而是較好的選擇。
「我和那巫女說,你是我妻。」
他喂她喝藥湯時,告訴她。
繡夜一怔,抬眼瞧去,隻見他麵無表情的攪拌著湯藥,自了一湯匙,送到她嘴邊,兩眼隻盯著那碗黑不見底的湯藥,淡淡道。
「若有人追到這兒來,找的也是兩個男人,而不是一對夫妻。」她瞧著他抽緊的眼角,微繃的臉龐,察覺到他沒有說出口的緊張。也許她應該抗議,但她知道他是對的,軍營裡的人都當她是少年,至少在她離開前,沒人真的戳破她的偽裝。
「嗯。」她應了一聲,張嘴喝了那匙藥。
見狀,他緊握木匙的手方略略鬆開,舀了下一匙喂她喝,啞聲再道。
「若有人間我倆從哪來,就說咱們經商失敗,想來這兒投靠親戚,但親戚已經搬走。」「嗯。」她再應一聲,把那匙藥也喝了。
「這座城十多年前就因遭戰火廢棄,後因為商業交易頻繁又慢慢聚集了人,這兒的人都是新來的,不會有人多想的。」「嗯。」她又點頭,沒有多說一句。
他不再多說,隻讓她把剩下的藥喝了。
搬到房裡的這一夜,她看見他拿著酕毯鋪在地板上,她愣了一愣,然後才發現他不打算上炕床和她睡在一起。
她應該要感激他的好意,但不知為何,卻一點也不,在那一瞬,她差點開口叫他上床,但在她略微遲疑的那個片刻,他已經躺下,背對著她。他不想佔她便宜,而她確實在他踫了她時,大發雷霆。
這樣對她和他都好,但胸臆中卻不由自主的,堵著某種說不出的悶。
她閉上了眼,緩緩翻過身去,假裝一切都很正常。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連著睡了幾天,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夜,卻依然清醒。
她很冷。
不該覺冷的,炕床還帶著餘溫,但她就是冷,然後才發現,自己早巳習慣他睡在一旁,擁著她,溫曖她。
黑夜寂寂,萬物都在歇息。
不知何時,她緩緩翻過了身,忍不住張開眼,朝那男人看去。
她可以從炕床上,看見他背對著她,麵對著門,因傷而不得不惻睡的身影。
皎潔的月光,一點一滴的悄悄輕移,爬上了他的手,爬上了他厚實的肩背,爬上了他短而黑的,和那被她咬傷的耳。
他吐出的每一口氣息,都化成氤氳的白霎。
那兒很冷,比炕床上冷。
心,莫名抽緊。
她不該讓他睡在那裡,但他已經睡了,而她沒有阻止。
分開睡是對的,他沒有借,她也沒有。
他和她不是真正的夫妻,這隻是權宜之計。
清冷的月光,慢移,點點滴滴的從他身上挪移開來,讓他再次陷入暗影裡,隻剩他吐出的白霧徐徐緩緩,讓那黑暗的角落,看來更冷了。
當她酲覺,她已掀被下了床,搖晃晃的抱著那床被,來到他身後,在那冰冷的暗影中,躺了下來。
這不對,但她沒有想,隻是偷偷貼著他那寬厚堅實的背,依偎著他,然後閉上了眼。
他的身軀是曖的,微微的熱,讓她冰冷的手足暖了起來,讓冷到發疼的心,稍稍鬆了開。
這不是對的,但感覺很對,很對……
轉瞬間,她就已陷入夢鄉,沉沉睡去。
氣息,微暖,悄悄拂過,如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