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2)

<樓蘭塔頂的歌聲>

文\喬夕

第一卷 第1節:楔子 懷念是淪陷最後的美

滿牆墨綠的藤蔓,灰色的古堡,戴著王冠的少女,站在尖塔頂上,極目遠眺。她豔紅的嫁衣在輕風中飄拂成一個哭泣的姿勢。

她用盡力氣想喊出一個名字。

可是——

她發不了聲。她的嘴唇在空中張成一抹很大的弧形,清澈的雙眸裏,似有萬千言語,手腕上的銀鐲兀自在空中發出一陣陣淒婉美妙的低吟聲。

天空中排列成群的玄鳥,無聲遠去。茫茫戈壁沐浴在那淡淡的夕陽裏。

四周寂靜無比。

仿若置身於一片荒島的中央。

城堡仍舊不斷地往下沉陷,一直淪陷到無窮深的地底——絕望而盛大的陷落。

無數人在她麵前,無聲掙紮,又無聲消逝。

突然她似乎聽到遙遠的盡頭,傳來熟悉的歌聲,似天籟一般清脆而美好。

她想起了淵言——

那個常年黑衫的少年,微卷的頭發,珍珠一般漆黑的眼眸,似潮水一般勢不可擋。

她想起他們的初次相遇;想起他晦澀而隱忍的雙眸;想起他嘴唇上花朵的清香;想起他緊至的擁抱;想起他推開她時的決絕;想起他給予她的愛情;想起所有所有,與淵言有關的片斷……

而這時——

歌聲戛然而止。

白猶澤的手指,仍試圖在空中劃成一個很驕傲的姿勢。

他說:"七煞,忘掉以前,忘記你是綰月,忘記淵言,隻要記得你是七煞,是一千年前,在紫微星道裏遙望孔雀河的少女。我要帶你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你一定可以再次愛上我的,一定可以的。為什麼不可以呢?"

他露出似是而非的微笑,黯淡了天際最遙遠的白。胡楊木樹枝,在空中漫天飛舞翻滾。大地上的一切生靈和植物,全部歸於虛無。

他朝她逼近。

再逼近。

直到她能清楚地在他漆黑的瞳孔裏,看見自己落淚的眼,仿若是孔雀河漲落了數千年的潮水綿延不絕。

他說:"我是你逃不掉的劫難,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不……不……"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不要見到猶澤,不要——

淵言,為什麼你不在這裏?

為什麼哪裏都找不到你?

為什麼天荒的盡頭沒有你?

為什麼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你?

……

第一卷 第2節:Chapter 1 愛是一株花的種子(1)

聶淵言出現在樓蘭古堡的那一天,滿川沙塵席卷翻滾,烈風颼颼。遠方的流雲,正一朵又一朵朝天際遊去。漫天風沙與火焰已將天空渲染成一片恣肆縱橫而又奢華絢麗的彩紙。

戈壁持續數月的幹旱,使得百姓顆粒無收,市肆蕭條,民怨載道。

百姓說是天神在發怒,要降罪於民。必須舉行祭祀,方可安撫平息天神的怒氣。

朝臣們正在大殿商議祈福祭天的法子。

此時宮人宣傳:

"東晉使者殿外候見。"

"傳。"

伴隨宮人尖厲刺耳的嗓音,少年聶淵言緩緩走了進來,腳步輕得沒有一絲聲響。

他那黑色長袖的袍子裏似乎藏匿著流動的空氣,肆意遊走著,詭異神秘的氣息旋即籠罩在他身體四周。微卷的發梢上尚沾著塞外桃紅柳綠的清香,肩膀上停著一隻五顏六色的玄鳥,正朝著緊張的空氣長嘯不止。

瞬間——

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少年的臉上。

那是一張俊朗而執著的容顏,白晳的皮膚上,尚染著樓蘭新襲的風沙,黑珍珠般璀璨的雙眸,清澈得一如孔雀河裏的河水,又似天際最明亮透澈的星辰——

他不同於大漠上驍勇善戰的勇士——

他不同於我在戈壁灘上長大的哥哥——太子摩那蘇——

他看上去那麼脆弱,卻有著最固執的驕傲——

他看上去那麼冷漠,卻又隱隱透著王者的霸氣,還有那隱忍的淡淡憂傷。

他是東晉天朝皇帝派來的議和使者——聶淵言。

三年來,天朝皇帝每年都會派議和使者出使樓蘭,隻要樓蘭肯向東晉上貢稱臣,他就會允諾永不出征樓蘭。隻是,議和的使臣總是在離開樓蘭城後,無故失蹤。

每一年的議和使者,都沒逾嗌返回過天朝。

據說,天朝皇帝對此早已憤怒至極,是在外臣的極力說服下,才同意派他們國家最年輕的左禦使聶淵言出使樓蘭,並帶來警告:若今次樓蘭仍沒有議和書並讓使節安然返回建康,那麼,東晉將會即刻派兵駐紮於樓蘭城外。

戰勢一觸即發。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天朝皇帝竟然會派出一個如此年輕漂亮的使者。他冷漠得如深海裏的冰;他深邃的眼眸,深得似乎能夠裝盡樓蘭的所有秘密,卻唯獨在視線定格於某一處時,表情微微柔和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