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說:“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不過還是沒有把準脈。我也非常好奇,從銷售額到利潤,像艾潔這樣的貿易,應該很難滿足鄭挺的胃口才對。難道他真的把工程生意都推掉,一心一意做這些快速流通品的代理?”
“對,隻有我知道剛才你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貿易雖然賺錢不多,可是輕輕鬆鬆、幹幹淨淨,賺了一輩子錢,總不能陷在錢眼兒裏不出來。他確實是想一心一意做貿易,你不用擔心,你也看到了,他專門請人過來,重振公司。這也是他的決心。”
沈默還是不能充分理解貝勒爺為什麼說做貿易幹幹淨淨,難道工程裏不幹淨,但不好問明。既然他說鄭挺確實是真心轉到這個行業裏,那應該不會差。就說到:“也確實。不過,就是他現在的貿易裏,行業也跨得多,不知道他對洗滌這個行業是什麼看法,會不會重視?”
貝勒爺嗬嗬一笑:“你問的這個,太細了,我就不知道了。我隻知道,鄭挺對你也挺重視,認可你的才幹,可惜,你不能和他走到一起。他也感慨。他能做這麼大,就是不拘一格地用人。他很欣賞你,可是你不欣賞他啊。”
沈默說:“你說的他用人這點我相信。不然為什麼要花這麼大力氣請TOM過來,從吉列出來的人,待遇是不低的,一般貿易公司是很難下決心請的。看來,以後挺立要靠TOM主刀了?”
貝勒爺看著沈默說:“你不用旁敲側擊,我相信你能看得出鄭挺對TOM的態度。既然你看得出來,為什麼要著急呢?自然會有結果,萬事皆有緣法。”看著沈默不甘心的表情貝勒爺繼續說,“你問我的這些,你其實可以直接去問鄭挺嘛。有時候,不像你想的那麼複雜。我也做過生意,不比你的小。與客戶敞開,比鉤心鬥角更難也更有效。”
沈默敲著桌子不說話,貝勒爺笑著說:“來吧,喝一杯。不要說這個了,銷售是工作,銷售技巧是難得的能力,但不要把這些浸入到血液裏,那樣人生就累了。人生應對酒當歌,酣暢淋漓,工作隻是工作,不要被工作誤了人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春床君莫笑,自古情場幾人回。來來,帥哥,把你的吉他給我,我來唱一首。沈默,如此月色,當浮以大白。來吧。”
沈默仰頭幹了一杯啤酒,冰冰的酒液穿過食道,讓沈默神情一爽。看著貝勒爺懷抱吉他,縱橫瀟灑,沈默不由得受到感染。站起來對貝勒爺說:“這杯酒,敬你,你這樣的人生我活不來,但是羨慕,佩服。”
貝勒爺一口喝幹,大笑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轉頭對所有吃飯的客人說,“兄弟姐妹們,我給大家獻上一首。”大家一陣起哄,貝勒爺埋頭弄弦,右手一撥,但聞哐的一聲,如刀劍相擊,直入心弦。全場一片安靜,人人屏氣凝神。貝勒爺彎腰低頭,雙手互搏,琴聲陣陣入耳,慷慨激昂,沈默但覺自己被樂聲送到高山,直頂蒼穹,舉手可摘日月,垂足能踏五嶽,豪氣衝鬥牛。如駕長車,如踏山闕,風雨奔雷,板蕩雄心。沈默被擊得熱血沸騰,感到自己力量無窮,男兒自當橫刀立馬,揮灑熱血,奮鬥人生。有什麼能阻擋呢?沈默正陶醉在自己的豪情壯誌中,貝勒爺琴聲一轉,節奏放慢,手指輕輕撫過,琴聲就像西湖水麵,安詳流淌。但又聲聲催人,像山泉叮咚的述說,娓娓道來,像母親的秀發常飄村口,像情人的柔唇在耳邊表白。被愛著,被寵著,被溫馨著,家的味道如此濃鬱。琴聲再轉,如泣如訴,垓下霸王苦別離,烏江回首。沈默不由得想到COCO,心中酸澀。江邊一別,有情人在何方?
貝勒爺彈完,全場寂靜,好一陣,掌聲才像遲到的潮水湧了過來。沈默鼓紅了手掌,流浪歌手低頭自慚形穢。
COCO,聽到了嗎,彈給你的。沈默正陶醉,手機響了,LUCY哭喊著:“沈默快過來,COCO出事了。她以為你找貝勒爺算賬,讓她的兩個男人在背後搞,她受不了啊。快來吧,她哭著要跳樓呢!你個混蛋,騙了我,又害了COCO,我恨死你了。你個王八蛋,把那個神經病也喊來,COCO嘴裏喊著他呢。你以為COCO愛你嗎?她愛的是貝勒爺!你再不來,COCO要死給你看,要死給他看。我呢?誰他媽管過我,你不來,我也死給你看。”
沈默開始頭痛。快樂、幸福,總是離得那麼遠!
深夜,手機像追人魂魄的小鬼,一聲接著一聲,付波坐在臥室裏,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把自己藏在深深的黑夜裏。除了那部手機,所有所有的一切,你都看不見,除了付波幽靈般閃爍的眼睛,以及夾在手指間的香煙明滅的煙霧,偶爾從黑暗裏飄過來,一絲一絲,沒著沒落。
聲音斷了,又響過來。付波看著屏幕上李大海的名字一閃一閃,像落水的狗,沉下去,又浮起來。付波在心裏笑笑,兄弟,對不住了,我知道你找我幹什麼。但是,今晚,我應該是睡著了,睡得很香,睡得很死,睡得很無辜。無辜的付波,將在明天起床後,好奇地給你回電話,怎麼了,兄弟,我昨夜睡著了,手機調了無聲,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會說,你當然會說,小付啊,不好了,謝和平找人在半夜抓了你派到市場騙錢的人,那個溫州人,個子很小,膽子更小,癱在了地上。把你李大海的名字漏了出來,大家來抓你,突然又有人透露給你。所以你跑了,像一隻狗,邊跑邊喊,付波,快跑,你也要快跑。事漏了,東窗事發,怎麼辦?我已經在跑了,你也快跑,兄弟,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