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劍奴之劍(1 / 3)

豔陽高照,春色淡如香脂。屋子裏卻很陰暗。蕭楚銘蒼白的臉上已顯得無盡的憔悴,他已很累了。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劍神,此時已似失去了往夕的光芒。他旁邊坐著一個很美的女人,一身白衣,白衣如雪。她臉上的卻帶著淡淡的笑容,但笑容裏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但她卻在笑,她也許並不想笑,但她卻還是帶著笑。女人的笑容本來有種能溶化一切的力量。就好像女人的身體一樣有種最原始的力量。她想讓他振定,想讓他振作。她就是蕭楚銘的妻子,南宮山莊的大小姐,南宮靈兒。她的美麗已不需要用笑容來裝飾,她也很少笑。有些女人就算不笑,她一樣能讓男人感覺她的美麗已不可芳物。

蕭楚銘看著桌上的劍,這把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飛虹’寶劍,不禁長長的歎道:“一劍飛虹貫九天,長歌把酒任我行。”

南宮靈兒柔聲道:“這才是我心裏真正的丈夫,真正的男人。現在,你也可以做回自己的。”

蕭楚銘轉身看南宮靈兒溫柔的眼眸,美麗的臉。嘴角卻露出一些澀澀的苦笑,歎道:“今天我們可以回去送老爺子,但我卻已不能去了。”

南宮靈兒輕撫著他蒼白的臉,臉上的笑容更溫柔。一個是他的丈夫,一個是他的父親。她微笑著,柔聲道:“他是我的父親,我本應該回去的。但活著的人是不是更讓人珍惜呢?明天,我也可以回去。但現在我卻不能走,因為我知道,你現在更需要我。”

蕭楚銘眼中似有沐雨在翻騰,英雄的淚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同樣充滿著人的悲傷,人的感情。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已走了出去,陽光照在他蒼白臉上,更顯得說不出的孤獨與淒涼。

遙逍山莊和南宮山莊的構建完全不相同。它四周傍水,山莊就座落在這一片綠水中,就像一個孤島,山莊旁邊還有一個很小的房子,房子的樣子就像種一支孤立的雄鷹,遠遠望去卻像是一隻孤傲的雄鷹正在水麵上向世上展示著自己的雄姿,這個房子是完全獨立的。這個房子就像這個龐大山莊的影子,但卻沒有人敢隨意闖進去。除了曆代的山莊主人。這個房子就是每代莊主練劍的地方。傳聞裏麵有八大劍奴,每個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可以算得上是絕頂高手,但他們終年都不會離開遙逍山莊一步,世世代代都不會離開遙逍山莊。因為他們的世世代代都會成為遙逍山莊的劍奴。人為劍死,劍為人奴。

遙逍山莊前沒有橋,隻有一片綠油油的荷葉,現在荷花正開得正豔。這片綠水環抱著這一池的的荷花春色,宛如夢境一般。通向遙逍山莊的唯一之路就是這些荷葉。這些荷葉的目的不僅是供人欣賞,也像一座通向山莊的橋。但這座橋卻不是任何一個人能過去。但要去光顧遙逍山莊的人如果連這座‘橋’都過不去,他就沒有資格來遙逍山莊。

荷葉上卻有一個人,一個身輕如燕的人。他身形並不快,但身法卻很飄逸,尤如出塵隱士,飄然而且高傲。很多人認為,在空中的速度越快,代表此人的輕功越高。卻不然,這隻是一個誤解,真正的輕功高手,他們在身形在空中停留的時間越長,身形變化更讓人無可捉摸。人在空中動作變化越快,耗費的體力越快。那他絕對堅持不了多久。這個老人的身形不僅慢,而且身法詭異。他的腳剛點上第一片荷葉,第二支腳並沒有急點下一片荷葉,而且是身形突然在半空翻騰一圈,這一翻騰之勢,人已像箭一般射出三丈之外。頭朝下,腳朝上。以手為支點,又急點三丈以外的荷葉。借力,又以同樣的同樣的身法向前射出。

門開處,蕭楚銘就看到了他,他身上已沾滿血跡。這人不是南宮卓是誰。

南宮靈兒本站在蕭楚銘身後,但現在她已先迎了出來。喚道:“卓叔,你怎麼。”她的聲音似已哽咽住。女人天生就有中比男人更強的欲感,她看著滿身是傷的南宮卓,她已欲感到了不詳之兆。如果有誰看到南宮卓在荷葉上露的那一手,又有誰會想到他受過這麼重的傷呢?

南宮卓滿是皺紋的臉上已有熱淚在縱橫。他已衝了進去,‘撲通’跪倒在南宮靈兒的腳下。

屋子裏很靜,更冷。冷得讓人的心都在戰栗。南宮卓把南宮山莊裏所發生的事都講了出來。南宮靈兒美麗的臉上已滿是淚痕。但蕭楚銘臉上卻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他用那雙似能穿透一切的眼睛看著南宮卓,淡淡道:“看來卓總管的運氣不錯,連‘南郭先生’都死了,你卻還能活著。”

南宮卓好像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譏誚之意,答道:“世上本有很多事都是很難遇料的,有些人本該死的卻還活著,有些人本該活著,卻已死。我能活著可能是上天要我來告訴你們南宮山莊所發生的慘事吧。像我這種年紀的人,死與不死又有何分別。也許,凶手本就是想留下我來報信而以。”

南宮靈兒身子微微顫抖,突然站起來,抓住南宮卓的衣袂,纖細,柔美,光滑的手上已青筋透出。她似已用盡全身力氣問道:“那我娘和我弟弟呢?”她本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現在說起話卻有種發號師令的感覺,她有這個資格。所以南宮卓答道:“夫人已遇難,隻是少爺他。”說到這裏他也不知道他應該怎麼樣說下去。這個大少爺在老爺子送終之日都沒有來看一眼,這讓南宮卓又怎麼說得下去。但他隻知道一些事,卻永遠想不到南宮俊逸所做的另外一些讓他永遠想不到的事。

蕭楚銘冷冷道:“看來這個大少爺的命不錯,以你之說他一定沒有來。”

南宮卓知道這件事對於南宮世家來說畢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這個南宮世家的大少爺帶給南宮世家帶來的隻是羞辱,從來沒有給南宮世家爭來一點榮譽。

聽到這裏,南宮靈兒似已再受不到如此大的打擊,身子似已虛脫,倒了下去。

蕭楚銘將南宮靈兒送到了他自己的書屋,這裏隻有他一個人可以進入。這裏誰冒然進入都會很危險。這裏的每一本書,每一支筆,每一張字畫都可能是天下間最至命的暗器。他將南宮卓安排在遙逍山莊的‘紫軒閣’這裏雖然不會有那麼多暗器,但他的眼線卻很多。從心裏麵蕭楚銘對這個南宮卓大總管卻並不信任。

蕭楚銘始終相信至念大師曾經給他講嬋說過的一句話“運氣和巧合加在一起往往等於兩個字‘陰謀’”。

看著床上暈迷中的妻子,蕭楚銘心裏更是百感交集。他本是江湖最有地位的男人,最有能力的男人。現在卻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妻子。他心裏不僅隻有深深的自責,更有種從來沒有過的失敗感。從來沒有人在他的劍下走過十招,一個也沒有。而現在他卻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蒼白的臉上似帶有淚光。他的心已碎。這種心碎已深入人的靈魂深處,這種心碎也是最徹底的,就像晨光中從綠葉上滴落下來的晨露突然在地上被青石擊打,濺裂。這種心碎通常比任何武器都更可怕。

蕭楚銘走在寂寥空空的走廊上,春風中似還殘存著一絲絲冬天的氣息。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沉重過,他盡力用自已的真氣將體內的巨毒震住。現在走廊上已沒有人,這個遙逍山莊竟似也隻有他一人。其它的人到哪裏去了?遙逍山莊裏的每個仆人的武功都不是無名之輩,他們雖然在遙逍山莊裏並不出名,但他們在江湖中的名聲卻很響。這些人竟像在這個山莊裏憑空消失了。

轉過長廊,蕭楚銘卻並沒有去‘紫軒閣’。那裏自有人會來向他通報南宮卓的情況。現在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已非做不可。蕭遙山莊上下幾百人的性命已係於今天晚上一戰。這一戰他一點把握都沒有,因為他重了一種西域奇毒,山莊上上下下除了南宮靈兒沒有重毒外,其它他都重毒了。下毒之人在飲水中下毒,自是很了解山莊裏的情況。知道山莊是倚山傍水,以水為源。這招並不新奇,卻很有用。南宮靈兒也是和他們一起飲同樣的水,但她卻並沒有重毒,看來南宮靈兒對這個使此陰謀的人一定有還有重要的價值。此人一定在南宮靈兒的食物裏加了解藥,所以她才不會重毒。

蕭楚銘轉達長廊向右麵的西廂轉了進去。穿過西廂,過一片梅林,林中的梅花已凋零。物凋零,人憔悴。看著滿林的枯枝,蕭楚銘心裏卻有一種莫名的感歎。這片梅林是他十歲的時候,從‘關外飛鷹’葉執家裏帶回來的。當時隻帶回來了五株,現在已是滿園梅樹。葉執和他的年紀相差八歲,可是他們卻成了好朋友。現在,梅卻在,人卻不在了。在三年前,葉執卻死在他的劍下。殺死自己的朋友,蕭楚銘心裏的悲痛又有誰能了解。他不能不這樣做,因為這是他朋友臨終前最後的請求。這裏麵的曲折自是他永遠無法向別人提起的。

穿過梅林,又是一個長廊,隻是這個長廊並不長。在這個長廊上已能望見那支‘雄鷹’,座落在水上的雄鷹。蕭楚銘雖然身重巨毒,但身形依然快如摯電,急如驚虹。他的身形已如鷹般躍起。三個起落,人已到了那支‘雄鷹‘的翅膀上。他身形輕輕的從簷上劃下。

門,石門。門是關著的,就好像裏麵的世界已被這個沉重的石門隔開。這裏麵裏的人就是那八個神奴麼?

蕭楚銘伸出右手在右邊的轉盤上,來回轉動了三次,再向右邊轉動了半圈。這裏他要進入這道門的秘語。但是,過了半晌門還是沒有動靜,難道裏麵的人已遭不測?

蕭楚銘卻一點都不急,因為這種事他經常會遇到。他每次來這裏都要和這裏麵的人比劍,他的劍已是神劍,劍奴之劍已能通神。這兩種人要比試,當然要講究心情,身體狀態和對劍的手感,還有劍的心情。門未開,證明裏麵的人的精神,和身體狀態還沒有達到顛峰。他隻有在達到顛峰的時候才有勝蕭楚銘的機會,但這種機會並不多,也許到現在還一次都沒有。這次,卻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就算他們的精神,身體都沒有達顛峰一樣可以擊敗他。

在轉盤的下方還有三個像碗狀的石殼。前麵兩個已被人打破了,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這個三個碗狀的石殼代表著三次機會。無論這山莊裏的主人遇到什麼樣的事,什麼樣的困難,隻要打爛一個石殼,裏麵的人都會無條件出來幫助他。現在已隻剩下最後一個了。前麵兩個應該是在前一代莊主時,曾發生了兩件關係山莊存亡的大事。上代莊主蕭重已用了兩次機會,才請出了這八大劍奴,才保住了遙逍山莊。而這次,蕭楚銘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打爛這個石殼的時候。這也是很無奈的事,人隻有在最無奈的時候,才會做出奈的選擇。

門開,蕭楚銘走了進去,腳步卻很沉重。這裏他已來過很多次,但這次心情卻和以往不同。裏麵突然有人聲傳來“以你現在的狀態本不適合比試的。”

蕭楚銘苦笑道:“但你也知道我這次來並不是為比試而來的。”

裏麵卻隻有一個人聲音:“嗯,我知道。”

屋裏很暗,沒有燈。在白天,陽光也無法從外麵照進來。這裏窗戶上貼的普通的油紙,而是一種很看似透明的窗紙。這種窗紙是上遙逍山莊的創使人蕭重從波絲帶回來的,波絲的第一劍手杜一峰被他的劍法和他高尚的人格感化。他們最後竟成了朋友。杜一峰不僅是波絲的第一高手,也是波絲有名的八大富豪之一。他送給蕭重一件最珍貴的禮物就是這種看似透明的窗紙。似水,卻比水堅。似冰,卻終年不融。這種寶物在中原,就算皇帝也沒有這樣的榮幸。而這寶物最奇特的地方並不在這裏,而是他本似透明,但從外麵看卻看不到屋子裏的情況,但屋子裏卻能看到外麵的情況。

黑暗中突然有一點劍光飛起,黑色的劍光,劍光與這一片黑暗已合為一體。蕭楚銘正欲展動身形避開,但他卻無法躲避。劍已到他的咽喉三寸處,突又刹然而止。隻有一把劍。這裏麵卻也隻有一個人。黑暗的人問道:“你覺得我這劍如何。”

這樣的劍法,連蕭楚銘都避不開的劍法。蕭楚銘卻隻是歎了口氣道:“很不錯。”

黑暗中的人冷冷歎道:“看來這一劍還是打不敗你。”

蕭楚銘道:“現在你已打敗了我。”

黑暗中的人道:“我不知道為什麼,剛才你本可以看出這一劍的破綻的,為什麼不還擊。你明知道避是永遠無法閃避的,我想你應該有辦法破這一劍的。”

蕭楚銘道:“這一劍的速度與出手的位置都已近完美,隻是這一劍的殺氣太重。劍勢也太沉重,沉重的劍法必然會有破綻。”

黑暗中的人已問道:“那你認為破綻在那裏?”

蕭楚銘淡淡道:“這一劍最大的破綻就是沒有破綻。”這句話在別人聽來卻並沒有任何道理,但黑暗中的人卻笑了。因為他知道蕭楚銘已看出了這一劍的破綻。劍法可以沒有破綻,但人卻有。人的狀態沒有達到顛峰,就算使出天下無雙的劍法,那也有破綻,而且是致命的破綻。高手相爭,一個小小的破綻已足以致命。

蕭楚銘臉上卻露出痛苦之色道:“小謝,從來我沒有求過你任何事。但這次,我卻有一事相求。”

黑暗中的人道:“到現在為止,我還姓蕭,終為蕭家的劍奴。”這句話聽在蕭楚銘心裏更是苦澀,他們蕭家欠謝家人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