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台階下,雙手撐著膝蓋,一邊喘著氣一邊大聲道:“為、為什麼……為什麼諸道聖人會全部隕落!”
他以為青帝留下的力量隻會摧垮大世界,但是沒想到會連同聖人一起殺死。這讓仲觀源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青帝所做的事情隱隱有些超出常軌了。
“天宮之力。”兩位老者沉悶的聲音砸在仲觀源心中。
“沒有聖人分散諸道因果,雲青很有可能直接掌控道棋,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仲觀源幾乎是瘋了似的朝著兩位老者吼起來。道棋上的力量來自諸道,因果也與諸道聖人相係。而執子之人需要大因果大功德,如果沒有諸道聖人牽製,那麼雲青很有可能趁虛而入。
“有洞玄子。”這兩個老者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壓抑而沉重。
仲觀源已經有點失控了,他差點衝上去給那兩個家夥幾拳頭:“洞玄子一個人?萬一雲青在他碰道棋之前直接就把他殺了呢!連攔都來不及攔!而且洞玄子……”
仲觀源的話停在了這兒,他沒能把更糟糕的東西說下去。無論如何,現在所有的神明都是相信著青帝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位以庇佑蒼生為己任的神明身上。如果在這個關頭質疑青帝,那麼之前十萬年的努力不就全部變成了一場玩笑嗎?
“洞玄子……洞玄子一定能繼承碧落之位嗎?”
兩位老者不答,仲觀源覺得自己有點糊塗了,碧落不在局中,他們當然說不出。
仲觀源撐著自己的腿,感覺腦袋一陣一陣地疼,他問道道:“用天宮中的力量殺死所有聖人……這、這也是青帝遺命?”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已經有了些微的顫唞。
兩位老者的聲音幾乎是不出意料地給出答複:“正是。”
“他要殺的……”仲觀源的神色有點恍惚,他咬著下唇,臉色蒼白得可怕,“建了七大聖地又自己一個個毀掉,扶起諸道聖者又在弈天之前一個個殺掉。還有他隕落後留下那些……所謂的遺物……”
仲觀源忽然跪於道棋之前,仰天高呼:“青帝失道!”
“青帝果然是失道了啊!”
兩位老者平靜而肅穆的聲音傳來:“文曲僭越了。”
“僭越什麼?”仲觀源頭發散亂,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他站起來,冷笑道,“我乃是司史之神,我將我所看見的,所知曉的一切都記錄下來,有何可稱僭越的!”
“文曲,妄議聖主乃是重罪。”兩位老者重複著沒有意義的勸阻,神情木然,麵容僵硬。
仲觀源前進一步,卻又被道棋的光芒逼退,他憤然道:“妄議聖主是重罪?你們是不是瞎了!青帝十萬年前忤逆天道,逆亂時序,背棄諸神,縱容禍患,那又算什麼!”
“文曲僭越了。”這兩位老者翻來覆去就隻會說這麼幾句話,大概是當年青帝賦予他們的神智還不夠清醒吧。
仲觀源隻覺得心死如灰,但是又不願意放棄這一點點希望。
他看見道棋上的雲霧正在一點點消散,隨著天宮與大世界連接起來,這裏的時間也開始流動。殘破的道棋瞬息之間就閃過萬千變化,這上麵的力量一點點變得充盈,變得完整。這是神道十萬年的努力,也是世間諸道所賭上的十萬年繁榮。等洞玄子帶來諸道道統,等他成就碧落之位……
仲觀源深呼吸,努力安慰自己就算有點紕漏也無妨,隻要洞玄子以碧落之身執子,那麼就可以完全壓製住雲青了。
“天宮已經臨世,還請文曲隨幾位帝君去接引執子之人吧。”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仲觀源的揣想。
己頤和追著仲觀源一路跑上來了,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結果一眼就看見仲觀源蓬頭散發衣冠不整的樣子。他緊張無比地問道:“仲師!你這是怎麼回事?”
仲觀源還有點沒回過神來,他擺了擺手道:“我沒事。”
己頤和怕他剛才分神沒聽見,於是又說道:“天宮已經臨世,請文曲隨帝君接引執子之人。”
這話說得十分嚴肅,還有點過於緊張所造成的顫音,己頤和幾乎從來沒叫過仲觀源神號,這算是他有生以來最重大的場合了。
仲觀源也不比他平靜多少,他朝己頤和行跪禮,然後應道:“願承神諭。”
己頤和被他嚇了一跳,伸出手想扶,但立刻又反應過來。他咳嗽一聲,收回手道:“請起。”
“走吧。”仲觀源跪了一下反而冷靜很多,他跟著己頤和往天階之下走去。
接引執子之人這種事情誰都可以缺席,唯獨他不可以。身為司史之神的他必須看著曆史的每一步進展,然後以最客觀冷靜的態度將它們真實地記錄下來。
“仲師,你是不是有點……擔心?”己頤和覺得仲觀源身上的情緒十分複雜,與他神明的身份實在是不相襯。
仲觀源強笑了一下,道:“沒什麼。執子之人是誰?”
千萬別是雲青。
己頤和的回答讓仲觀源一顆心又落了回去:“洞玄子,就那個青帝傳人。青帝布局那麼久,執子之事理應落在他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