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細長的手指一下下敲在扶手上,空靈的聲音聽得柳裁春心裏一突一突的。
“真、真不知道!”他聲音有點抖,沒有半分一宗之主的氣勢。
黃泉瞥了他一眼,柳裁春心裏一涼,直接就嚎出來了:“真沒有啊黃泉明鑒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能說的都說了啊啊!!”
“閉嘴吧,吵死了。”黃泉不耐煩地說道,“給我仔細想想,然後一點一滴全部說出來。”
柳裁春吸了吸鼻子,惶恐地把他跟雲青幾次見麵詳細說來。
“第一次見麵是在南海乘風島,那人在我的酒樓落腳,不食不飲……”
黃泉皺眉:“什麼都不吃?”
柳裁春連連點頭:“是啊,不吃不喝就幹坐著,我心裏納悶又不敢趕她,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卻食吞氣是上古的路子,如今天地間道統都改換了一輪,修行方法早就不知變化了多少,誰還用這麼原始的方法鍛體?再說,她所修的閻魔聖軀也不是非得卻食吞氣不可,若要說單純是為了修行,黃泉其實不怎麼信。
她冷笑道:“這家夥多半不是生靈。”
“啊……?”柳裁春咽了下口水,然後張大了嘴巴,“這是什麼意思?”
“你接著說。”黃泉根本不想回答他。
柳裁春隻得細細講下去:“接著……呃,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後來她就騎著條金龍跑了。哦,離開之前似乎還與一青年道人有過接觸。”
黃泉一邊掐算一邊對他說:“接著講。”
如果沒算錯,那條金龍應該就是龍淮,西海金龍王之女。如今這條金龍離開無妄魔境在十萬大山修行,恐怕也是雲青那時候就算好的後手。這麼一來不僅人道有她的棋,就連妖道也是有的,如果妖聖出了什麼事情,她可以第一時間通過這線因果奪取妖道道統。往更壞一點的方向想,也許她在每一個道統都留過後手,隻等諸道被毀那天調用起來。
黃泉算著算著就停下了,她突然感覺雲青這種落子的手法跟一位神明很像。
青帝……
青帝建立起七大聖地,然後又將自己生前那些看似很不起眼的祭器置於諸道。此舉幾乎沒有人能懂,畢竟那些祭器也不是什麼珍貴的聖器法寶天地靈藥,就算給了聖地,聖地也用不上它。
可是黃泉現在卻覺得,雖然那些祭器本身幾乎沒有任何神力,但它們就像眼睛一樣,能代替已經隕落的青帝注視著諸道的成長。而十萬年間它們與聖地之間已經累積了不可思議的大因果,如果天宮遵從青帝遺命將祭器收回來,恐怕是對他當年留下的布局有大用。
雲青也是將那些一點也不起眼的人塞進各大道統,不求它們在紛爭中起到幫助,隻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眼睛,通過這些人注視著每一個道統。
“第二次見麵那時候她被一位仙尊押送著,正要送上通天神脈。其實我看她和那位仙尊相處還挺和諧的……沒想到她居然威脅我要我替她打開腕上的鎮罪索。”
那個仙尊自然是謝遙,也就是洞玄子,青帝的繼承之人。
“她跟謝遙關係甚密啊……”黃泉抬手揉了揉眉心,這對她來說不是個好消息。雲青跟謝遙認識的時候實在是太早了,她那會兒剛剛入世,雖然實力不濟得很,但身上帶著青帝的天書。而黃泉現在隻是殘魂,要想突破天書的遮掩演算出更為詳盡的東西是不可能的。
不過黃泉現在基本可以肯定雲青跟青帝是有關係的,而且青帝在以某種隱秘的方式幫助她。
所有神明都被青帝留在天宮之中,要想降臨此方世界要麼放棄神智,要麼放棄力量。雲青身邊的那個句芒明顯就是選擇了放棄神智,而失去神智之後的神明會變得很難控製,所以才需要以一命雙生的方法將它置於絕對掌控之下。那時候的青帝是眾神之主,要說句芒不是他留下的,黃泉打死也不信。
再說天書,留在公孫魘花那兒十萬年間一點事也沒有,為什麼雲青入世前就把它弄到手了?說不定這東西還就是那位神明留給她的,最開始的時候雲青脆弱得連一個散修都搞不定,如果沒有天書庇佑,肯定走不到現在。那上麵寫的“雲青”也十分古怪,反正黃泉從來不知道青帝有往祭器上寫名字的習慣,關鍵是寫的順序還反了。
就像是在以一種很幼稚的方式昭示著這東西的所有權。
最後又想想那個青帝的繼承人,雲青當時從夭闕塔出來奔逃萬裏,哪裏來的閑工夫管一個凡人貴公子?怎麼看都是故意奔著他去的。甚至於之後將他引上道途,誘他繼承帝印,全部都是有意而為。
黃泉猜測雲青和青帝之間可能不僅僅是“認識”,兩個人很久之前可能還達成過什麼協議,共同做出了這個千古遺局。
但是這時候又回到最初的問題了,雲青是誰呢?
在神魔時代,能夠與青帝比肩的也不過黃泉一人,怎麼想他要布局也是找黃泉吧?可是當年他偏偏沒有,還在那種天地大劫即將降臨的危難關頭直接對黃泉下殺手了。當年神魔兩立,但是雙方都秉承天地規則行事,彼此之間衝突倒是不大,反正肯定沒到非要殺了對方不可的程度。所以當年青帝襲殺自己的時候,黃泉是感到極為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