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裏的燈光白茫茫一片。

意識混沌間,白玉堂隻覺魂靈輕飄,仿佛重回臨餘古道。白衣人撥開一叢碧草,拾級而上。青山在望,遙遙覆了一層白霧,流雲隨風,蕩蕩悠悠。

他走過白霧,靜靜地坐在青石板上,凝視著崖下不斷變換的記憶碎片。

……

憑欄的白衣人側過身,執著半透明的白玉杯,懶懶散散地喚了藍衫人一聲。

“喂,你說,倘若是……愛而不得又當如何?”

彼時藍衫人的目光越水榭樓閣向外眺去,時雨忽至,他視線中一頃素麗,淺碧亭勻,那些柔潤潔白的顏色低下頭時微微搖曳,半含半露,花瓣上清光離合,蜿蜒天際。

他也側了頭,清清淡淡一眼掠過對方的臉。

白衣人眼尾挑起來,好似開著一朵桃花,灼灼其華,偏唇角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卻又總讓人覺出些冷淡出世的味道來。

……譬如此情此景,此時此語。

他便笑了笑,手指兀自摩挲著白玉杯,又似若無其事般回轉頭,目光緩緩流連於眼前這青蓋碧波擁白蓮的景致。神思不屬間,藍衫人感覺到指尖所觸的是白玉杯子的細膩宛轉,而微微透著絲絲涼意,令人很是要遐想一番——若被貼上滾燙臉頰,該是怎樣的滋味?

“不如何,順其自然罷了。”他翻杯祭荷,眼神清明,表情溫和,悠悠一笑。

白衣人略掀了掀眼皮,隻道:“……你這貓兒,倒是恁地心寬看得開。”

藍衫人給自己再斟滿空杯,抬手時他動作頓了頓,時間極短,像是忽然生起遙敬誰一杯的念頭,最終卻隻不甚在意地看了白衣人一眼,杯酒飲盡,和和氣氣地道:“承蒙誇獎,不謝。”

那人似笑非笑,眼底的桃花如同經了雨,蕩滌風塵,更覺清潔鮮活。

其實這世間的事,哪這麼容易看開去?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他注視著的白衣人臉孔隱沒在雨聲裏,笑得輕誚冷淡。藍衫人滑開視線,越過碧波凝視著雨水裏的蓮華,微微出神。

那純粹到極致的白色總有清光隱約,而浮嵐碧□□流,層層疊疊,似是一點遙不可及。

……

再遠處,火光灼灼,月色照耀高樓,清清朗朗的光輝掩去所有秘密和傳說。

銅網陣中,月色和血光水□□融,白衣人還來得及伸手入懷——胸口藏著一把匕首,劍柄上的小篆字體摩挲在指尖。他將手指按在那個小篆字體上,將那個字深深地印在手指上,也刻在心上。

“幸好……如此也好……”

萬箭倏然沒體,白衣人嘴角微微翹起,似是滿足,似是遺憾。血色火光中,所有故事都成了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