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前路茫茫

楊家村到鎮上的馬自達要三塊錢,鎮上到縣車站的公交要五塊錢,縣車站到縣一中的公交是兩塊錢。

為了省這來回二十塊錢的車費,楊文博從高二下學期開學到現在整整兩個月沒有回家,沒想到等他回來了,外公已經埋入了黃土。

“逝者已逝,生者還生,”東皇澤的聲音在楊文博的腦海中想起,這是他七年來說得最像人話的一句話。

楊文博卻沒有心情理會這個一口一個本王一口一個賤民的高貴王侯,他坐在外公的粗糙墓碑旁,對著遠處小樹林和湛藍天空交界的模糊線條發呆。

一隻烏鴉呱呱叫著低空掠過,楊文博毫無征兆地落了淚,無聲,無息,不湊近看,沒有人會察覺他有多悲痛。

楊文博一哭,東皇澤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東皇澤存在於楊文博的意識空間,所觀所聞都要借助楊文博的眼睛和耳朵,楊文博一哭,東皇澤的視線就模糊了。

唉,在他們東皇國,十四歲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可以娶妻納妾頂門立戶了,哭哭啼啼有什麼用,就算是先皇駕崩,新皇也要在七日內登基,更何況楊文博這個貧困卑微的賤民。

當然,指責楊文博的東皇澤是從來不會反思自己的。

東皇澤身為東皇國的小王爺,從小錦衣玉食,向來不識人間疾苦,縱然不得聖上歡心,嬌妻美妾一概不少,奢靡無度自不消說,年已弱冠仍然文不成武不就,縱馬鬧市居然因騎術不精被甩下馬背當街橫死。

東皇澤進入楊文博意識空間的時候,楊文博剛剛七歲。

東皇澤原本是有機會奪舍的,可悲的是,他鬥不過年方七歲的楊文博的意識體,七年過去,他和楊文博暗地裏鬥過無數次,直到有一次差點被楊文博的意識體湮滅才徹底消停下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楊文博撫著凹凸不平看不出材質的墓碑,冷冷望著田裏背著塑料箱子打農藥的大舅、二舅,外公去世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人願意去縣裏告訴自己一聲。

在他們眼裏,自己永遠不是楊家人,哪怕自己是他們妹妹的兒子,哪怕自己姓楊。

也不怪他們,誰讓自己是一個父不詳、母親入獄的野種。

楊文博年紀還是太小,終免不了怨天尤人。

見兩個舅舅在天色沒完全暗下來前收拾了農具,推了獨輪車離開田地,半點沒有理他的意思,楊文博咬了咬唇,扶著墓碑站了起來,卻因坐得太久,雙腿完全沒了知覺。

走到田埂上,回頭望去,一座新墳孤零零地立在稻田和小樹林的交界口,他知道,樹林裏有更多的年代或近或遠的墳包。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一隻烏鴉落在外公的墓碑上呱呱地叫,楊文博忽然就有些蒼涼,彷佛悟透了生死一般。

外公一輩子都在這片土地上勞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沒有去過比鎮上更遠的地方,死了以後,還是埋到了這塊土地上。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大舅和二舅都蓋了磚瓦房,外公的土坯房孤零零地豎在一個小土坡上,唯一的電器就是一個15W的白熾燈,光線很暗,但就是這樣,外公也很少開它,怕費電。

小小的土坯房分成了裏外兩間,外間的牆壁上貼滿了獎狀,如果他沒有頻繁跳級,獎狀會更多。

楊文博打開老舊木櫃子,裏麵有一本楊氏族譜,按照族譜來排的話,他就是文字輩,當然,已經沒人會在意這些東西了,從上兩輩開始取名就與族譜無關了,外公一個字都不認識,又怎麼會按族譜取名呢?

“你們家居然還有族譜?”東皇澤有些小震驚了,那這小子也不算賤民了?

雖然兩個世界人文風俗相差甚大,東皇澤還是不自覺地套上了東皇國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