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鯉伴?”冥王皺著眉,很不耐煩,“就是那個還能活個三年的妖怪頭子?”
“什麼?”
“你聽不懂話啊,他還能活三年,三年,快了女人,你快熬出頭了,你到時候看看兩個男人誰能把你奪走,嘿嘿,本王賭酒吞童子!……喂!你怎麼走了?嘁,女人真沒意思。”
山吹一步一步跨出閻王殿的大門。她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卻迷失了方向。好像一塊巨石砸在了頭上,耳朵裏嗡鳴不斷,雙眼眩暈。
天地在眼前旋轉,一片片碎裂,轟塌。心中架起來的高牆也在此時一擊粉碎,滿溢的委屈和痛苦霎那間決堤。
山吹蹲在一個角落裏,她的淚水已無法停息。
54 奴良音姬 (上)
地獄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零零星星的鬼火在路旁照明。
山吹縮在一個角落裏,用手捂住眼睛,維持著一種姿勢,很久都沒有動。好像一個精心打扮的新娘,從清晨等到黃昏,卻被告知丈夫已戰死沙場。
數年的隱忍和努力化為泡影,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連羽毛降落的軌跡都沒有改變。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繞多少圈子,最終也會碰上。
山吹的腦海裏浮現出鯉伴的笑顏。他總是無所謂地笑著,仿佛連天塌下來,他也會笑得那麼自如。
誰知鯉伴大人也會敗在某個人的手下。
三年後,鯉伴大人會坐著一條小船,穿過三途河川,來到地獄。
他會是什麼表情呢……而在他的世界裏,到底有誰能置他於死地呢?
想到這裏,山吹的背脊不禁發涼。
她想起了那個頂著紅眼球的老頭,他可以控製人的思想。還有,酒吞童子說他隻有一根返魂香,那另外一根又在哪裏呢。
那些本來清晰的思緒又胡亂揉成一團,堵在山吹大腦裏,她不知道該從何理清。
山吹扶著牆站起身,卻一個不小心,膝蓋一彎,身體重重跌在地上。
沙礫劃破了她的皮膚,黑發也亂糟糟地散落了滿地。山吹艱難地立住一條腿,卻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數年的委屈積攢在鼻根,化作酸酸澀澀的感覺。
如果鯉伴大人在的話,應該會擁抱著她的身子,為她療傷。而現在,她連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沒有。
周圍沒有人。山吹不想再忍下去了。她捂著自己的臉,讓淚水肆意流下:“鯉伴大人,鯉伴大人……妾身對不起你……妾身……”
夜色無邊,她站在無窮無盡的黑幕中,比最微弱的星辰還要暗淡,哭聲斷斷續續地融進夜晚的靜謐。
山吹想到了音姬。每天睡前,音姬都會眼巴巴地等著她講一個故事,她要是不講,音姬會在小床裏翻來覆去整個晚上。
想到音姬,山吹感覺自己忽然變得堅強。她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將軍殿的方向走去。
……
橘色的晨光慢慢籠罩了半邊天空,山吹望到了宏偉的將軍殿門,門柱下,站著一個火紅的影子。
酒吞晃悠著一個空酒瓶,左看看右看看,把空酒瓶扔到一旁。
“回來了啊,我以為你真的去地藏殿了。”
山吹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可真是任性啊,說走就走,早說去閻王殿啊,我又不攔你。”
山吹仍低著頭。
“喂,你不是吧……音姬大晚上吵吵鬧鬧要聽你講故事,我睡不著了,出來等你等個大半夜,連個招呼也不打?”酒吞一把拉住山吹,抬起她的下巴。
兩人相對一看,隻剩下苦笑。
山吹臉上布滿了幹涸的淚痕,而酒吞臉上布滿了交錯的酒水印,兩個人的下眼皮子都熬著瀝青色的黑眼圈,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