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伊格斯之密
作者:萊緹
序幕 婚禮
巴黎下了一場暴雨。
從莫其頓府二層的小窗台,透過被雨幕染成鉛白色的水晶玻璃窗,可以看見由無數玫瑰花瓣編織而成的紅色地毯,以及緩步行於其上的美麗新娘。
皇家交響樂團的樂師們一絲不苟地將古老進行曲的每個音符在指尖一一呈現。盡頭的攝影區,各大媒體派出的記者團都已將攝像機對準了身著純黑燕尾服的艾文·莫其頓,隻為能在第一時間捕捉到這對新人雙手交握的畫麵。
薇拉的藍色晚禮服起了一絲褶皺。
“她說她愛我。”
“她說,她隻是沒辦法麵對我。”
“她說,讓我不要恨,要幸福。”
“可是艾文,怎麼辦我都聽不懂,她走了我要怎麼辦她走了……”
她忽然想起,兩年前的冬天,母親的葬禮。在遠離人群的角落,他從背後輕輕擁住她的那個瞬間。
他對她說:“我在。”
他說:“薇拉,我在。”
那天也下著好大的雨,打在身上有一種微微刺痛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擁抱的人,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親吻的人,這個世界上唯一讓她感到安心的人。
“薇拉,我做不到,我不可以……”
他這麼說著,留下她一個人。
當最後一寸白色裙擺從紅毯上消逝,閃光燈彙聚成焰火,新人擁吻的畫麵仿佛在熱情歡呼的賓客眼中永遠定格,留給薇拉·莫其頓的,卻隻有綿延而破碎的雨聲,一直一直。
薇拉突然有些恍惚。
來到這個家已經六年了嗎?
六年前,理查德·莫其頓公爵迎娶薇拉的母親萊茵為妻並宣布薇拉為其失散在外的女兒,震驚了法國各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一生風流不羈的公爵至此專情夫人,甚至於在四年後夫人逝世之時立下了永不再娶的誓言。
自進入莫其頓家族以來,薇拉一直是媒體關注的焦點。這不僅僅因為她是公爵的掌上明珠,以及莫其頓家族下任繼承人艾文最寵愛的妹妹,更因為她帶有濃鬱東方風情的美貌。莫其頓公爵一生風流,膝下子嗣眾多,薇拉·莫其頓卻是其中唯一的黑發黑瞳。加之由於薇拉喜愛舞蹈,近年更是應邀參加過多次演出,公眾對於這位貴族小姐的好奇心亦越發濃重起來。
但薇拉卻覺得那些鮮明閃耀的色彩都隻是表象而已。
十一歲時她出了車禍,清醒後腦子裏隻剩下一片空白,但那時候父親正忙著籌備與母親的婚禮,對她根本無暇顧及。
母親一次也沒來看過她。
當全世界都在關注著莫其頓公爵為灰姑娘萊茵所舉行盛大婚禮的時候,被人遺忘的病房角落,薇拉卻一個人蜷縮在散發著淡淡消毒水氣味白色被單下,因為對陌生世界的恐懼而不住顫唞。
醫生查不出她失憶的原因,父親本打算請國際知名的神經學專家來對她進行治療,卻最終因為母親的阻攔而不了了之。
“忘了就忘了吧,沒必要進行治療。”
萊茵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看薇拉一眼,薇拉卻永遠也忘不了她臉上的神情。
萊茵不喜歡她,薇拉知道。無論她有多努力,萊茵從來不喜歡她,就連多看她一眼多聽她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薇拉常常會想,也許失憶並不是一件壞事。一直以來,除了反對父親為她治療,萊茵對她的一切都是漠不關心的。或許對自己而言,回憶並不能帶來幸福,對母親而言,失憶反而是一種解脫。
初入莫府的一年,薇拉體會最深的兩件事,一件是冷漠,一件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