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看,就是看上去有點凶,小孩子都怕他。當年很多人都往香港跑,大家見怪不怪,隻不過龍伯方伯長得格外出挑而已。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崔嬸,崔嬸帶著一兒一女。他們一起開了一家食肆,收留了很多內地人。龍伯會做菜,教他們做菜。其實龍伯做菜最好吃,可惜龍伯有傷,不能在廚房待太久,方伯輕易不讓他下廚。

“我奶奶說,當年方伯是港大的學生,龍伯好像在哪兒幹會計,兩個人又有開食肆,過得一直挺好的。我對龍伯印象不深,因為我剛記事呢,龍伯就走了。方伯住在食肆的二樓,天天都挺高興的。教我們這些小孩子唱歌彈琴,有時候還給我們做點心。我小時候,他給我紮過一隻風箏,現在找不到了……他很會做玻璃葉餅,我就是那時候愛上的。我喜歡方伯,方伯擅長講故事,講的都是關於一個東北土匪的故事。小孩子們都有傳,那個東北土匪就是龍伯,龍伯年輕時候殺過很多人。不過偶爾也講內地的風土人情,北京,上海,無錫,承德,重慶,昆明。

“我上高中的時候,方伯特地教我跳交誼舞。方伯會的很多,他說我以後要討心上人喜歡,就要會跳舞。跳舞的時候抱得緊一點,也不用太紳士。

“不久方伯就走了。說是睡夢裏走的,歡歡喜喜的。我奶奶跟我說,方伯夢見龍伯來接他了。”

李熏然聽著梁凱文結結巴巴的解釋,笑著問:“方伯有沒有一枚戒指?”

梁凱文道:“你怎麼知道?方伯去世之前捐給博物館了。頂級的鴿血寶石,博物館的人說價值堪比鑽石呢。”

李熏然微笑:“還有一件貂皮大衣。”

“衣服沒有捐,方伯穿著它火化的。方伯去世前曾經跟我說過,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去東北看一看。”

李熏然笑:“嗯,我知道。”

梁凱文看李熏然:“熏然,你哭了。”

李熏然摸摸臉:“沒呀。”

梁凱文並不拆穿他。

李熏然問了一個聽故事的人橫貫古今的問題:“後來呢?”

梁凱文道:“我昨天特意回去問的我奶奶。食肆是被崔嬸的兒子繼承了,崔嬸的女兒移民英國很久沒有回來。我奶奶和他們一家倒不是很熟,隻是說他們執行了方伯的遺囑,把他的骨灰倒進了海裏。因為龍伯的骨灰就是倒進海裏的。龍伯說海大,自由自在,哪裏都能去,跟著海浪能回家。”

李熏然微笑,聲音有點抖:“你……有沒有方伯龍伯的照片?”

梁凱文板著臉:“這是我要說的事。熏然,我給你看一張照片,你別害怕。”

李熏然舔舔嘴唇:“好。”

“我用手機翻拍的,不是很清楚。你接一下。”

李熏然的手機屏亮了起來,屏幕上的圖片慢慢向下展開——

李熏然震撼了。

他看到了生與死另一邊的……自己,和淩遠。

舊黑白照片泛黃,褪色,上麵是兩個男人的合影。他們很親昵地靠在一起,他們還很年輕,眼神明亮笑容神采飛揚。

照片下麵繁體字寫著:攝於西元一九五五年。

——方伯最喜歡一首歌,叫《月圓花好》。

——嗯,我也喜歡。

淩遠終於把一台手術做完,回家前在門口抖了抖大衣,開門進屋。客廳沒開燈,窗簾也沒拉,隻有書房燈亮著。書房裏輕輕放著歌曲,淩遠聽著挺耳熟。◆◆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李熏然走到客廳裏,淩遠正好站在窗外投下的清澈的月光中,有點莫名地看著李熏然:“熏然,你怎麼了?”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李熏然張開手臂,對著淩遠笑:“沒什麼,歡迎回家。”

淩遠伸手摟住他:“嗯。”

李熏然在淩遠頸窩裏蹭蹭臉,淩遠沉沉地笑:“撒嬌呢。”

不是撒嬌,是感激。

感激人世間奇妙又無常的緣分,感激那個陰差陽錯輾轉到他手裏的日記本,感激生命裏遇到的如此珍貴的人。

感激,那麼那麼好的,愛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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