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你們去新野,不管是步行還是坐車都要先去襄樊才行。這裏路偏,去不了新野。”“可是,我們就是從新野過來的。”我父親說。
那人一聽,說:“背道而馳了。”想了想然後說:“我估計你們可能是坐錯公交車了。錯把公交車當成了去新野的車。”
“啥叫公交車?”我母親問。“公交車就是專門跑一個城市和其周邊地區鄉鎮的車。襄樊離這裏可有十八裏地呢。你們一定是坐錯了公交車。”
我父親向他解釋道:“我們倆在襄樊瞎轉,看到一個車站有很多車,也不知道是什麼車,也不知道哪輛車往新野,就順便坐上了一輛車,才來到這裏。”
“你們沒拿車費嗎?”“沒有啊。我們就是身上沒錢才想‘混’的。”
“那司機和售票員也沒有問你們?”“沒有啊。”那人一聽,不禁奇怪道:“隻能說你們倆運氣好。”
“好啥好?要不是坐這輛車,我們離新野還近一些,坐到這裏,反倒越來越遠。”我父親說。
“那你們還找那輛車坐回去吧。”“恐怕不行吧,”我父親說,“那司機和售票員都認識我們了。”“那你們就隻有走回去了。”
我父親說:“隻有這樣了。”不過,我們走回去該從哪條路往回走?”那人用手一指說:“你們要從這裏去襄樊,可以先過湘江橋,橋那邊有條大路,大路兩邊全是白楊樹,從那條大路往東,便可到襄樊去。”
那人說著,又望望我父親,一邊用手指繼續指著那不遠處的白楊樹一邊問我父親道:“看到了沒有?我手指的那裏是不是有兩排白楊樹?”
我父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向前一望,果見那裏有兩排白楊樹,就點了點頭。
那人見我父親點頭,就接著說:“就從那裏一直向東走,不要拐彎,記住了啊。”我父親意見嘟囔道:“一條大路兩條狗,溝,一氣通到信陽州。”
那人一聽,說:“對,就這樣。”(我父親說的那兩句打油詩是他說的一部叫《宋世傑告狀》的書上麵的話。)
我父母於是就照著那人指的路上了湘江橋。到了橋上,看著波濤滾滾的湘江水,我母親忍不住又哭起來。因為她一路上忍饑挨餓一邊四下看一邊打聽,卻始終沒有我的一絲音訊。
她總以為我已經死了,就趁父親不注意,想跨過橋欄杆往下跳。父親見狀,慌忙扔下行李,拚命抱住她。我父母相互擁抱著放聲大哭。
平靜下來後,我父親跟母親說:“俗話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現在還沒有確定咱娃是死是活,就去尋短見。你要死了,萬一咱娃沒死,那豈不白死了?
還有就是,你娘家還有一個幾十歲的老娘,那難道就忍心撇下她不管?”然後,我父親有軟語溫言勸解了一番,母親才略略止住。
兩個人恢複常態,走上那條大路向襄樊走去。
到襄樊的時候,已是下午兩三點鍾。暮春的天氣,太陽已略略有了幾分暖意,曬得人身上熱乎乎的。我父親看到鱗次櫛比的樓房,估計是已經到了襄樊,就在一條路邊上坐了下來。
剛剛定下神,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車,車的後麵有幾個好像是一家的人。隻見有一個老年人,留著長長的白胡子,手中拿著一把唱戲用的大刀。另外還有一對夫妻,都穿著唱戲的衣服,緊身打扮。
在他們的身邊有一男一女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也都穿著唱戲的衣服。
我母親坐在那裏閑待了一會兒,隻想著回新野沒有錢,就又哭了起來。
卻說那白胡子老頭正在路肩上練習耍大刀,忽然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便停了下來。
當知道是我母親在哭時,他便向她走了過來。老頭問明我父母的情況後向他兒子——那個中年男子招了招手。那男子就走了過來。
老人跟他說:“這兩人都是咱老鄉。他們想回新野,身上沒錢了,你幫他們想想辦法。”那名男子一聽,答應了一聲“好”,就向路右邊快步走去。
沒過半小時,氣喘籲籲地回來跟我父母說:“我打聽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名開貨車的,他也是咱們老鄉,他說他現在剛好要回新野,願意帶你們。你們快跟我走。”
那人說完,就幫我父母拿著行李,找到那名司機,把他們送上了那輛卡車。
到了新野縣城,已是下午三四點左右,我父母的肚子又開始餓了。因為他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但不管怎樣,總得往家走吧。
我父母於是就順著那條通往我家的路打算步行回家。可是,他們很想找一些東西墊墊肚子。
走著走著,我母親看見路邊上有一大堆爛蘋果,就下意識地走到蘋果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