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老紅軍”在一起(1 / 1)

那磚窯廠離李新店街大約有一兩百米路,從大公路發叉往西有一條白白光光的土路,土路的盡頭就是輪窯。我走在那條土路上,看到有一個人正拉著一車幹磚坯往前走。就向他打聽磚窯老板的住處。

那人跟我說,磚窯老板叫付永遠,住在離輪窯不遠的一個高台子上。我就找到付永遠。

那付永遠大約有五十出頭年紀,相貌很和善,他留給我最大的印象就是下嘴唇特別厚,厚得看上去好像要掉下來。他當時正在看電視,聽說了我的情況,當時就讓他老婆給我做飯吃。

可那女人不願意給我做,就拿了一個涼饅頭給我。俗話說,饑不擇食。管它涼饃熱饃,先填飽肚子再說。我吃完饅頭,又喝了點開水,感覺舒服多了。

可晚上住哪裏呢?在付永遠那裏看電視的一名工人給我提了一個好建議 。他讓我睡在蓋磚坯子的塑料薄膜下麵。“冷不冷?”我問。“進去你就知道了。”那人說。

然後,付永遠又給我拿了一個草席和一件破舊的大衣。我當時就進了塑料棚。一進去才知道裏麵真是太暖和了。我剛進去不久,天竟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我開始暗自慶幸:要是沒找到地方住,今晚不凍死也要餓死!”

但是,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穩:雖說暫時有了棲身之地,可是明天怎麼辦?按說我流浪了兩天,差一點餓死,現在能找到這樣一個磚窯廠,能碰到付永遠這樣一個好人願意收留我,也算不幸之中之萬幸。

可是,讀者你該知道,我當時已經十八歲,也算是個成人了,總不能一天到晚仰著個臉在人家那裏吃白食吧。人家又不是你親娘爺姑,管你一頓兩頓飯還可以,時間久了,總不合適吧。

就算人家不說什麼,你自己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再不,你想人家借一些錢先坐車回家,等到家了再把錢寄還給人家?可是,這樣的是我連嘴也張不開。

思來想去,我終於想出了辦法。第二天早上,我在吃早飯的時候跟付永遠說,我常待在你這裏也不是辦法,就讓我給你幹點雜活吧。工錢我不要,隻要管飯就行。付永遠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安排我跟“老紅軍”一起收拾窯廠的垃圾。“老紅軍”和付永遠一個村。聽他說,付永遠原本是他們村的村委書記,原來在家包魚塘賺了些錢。後來退休了,經人介紹才來承包李新店這個磚窯廠。

他自己本是村裏麵的後勤人員。付永遠看他在家裏也沒什麼事做,就把他也帶過來在窯廠幹些雜活。他在這裏掙點工資,每月再領點“紅軍錢”,也夠他花銷的了。“那你成家了沒有?”我問“老紅軍。”“有兩個兒子。”他說。

經過一些簡單的談話之後,我和“老紅軍”就算認識了。那“老紅軍”當時已七十多歲,瘦削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左腮下麵塌下的一個小窩使他說話言語不清。據說,那個小窩是他當年在抗日戰場上被子彈穿的。

我是一個想當作家的人,按說我當時應該讓“老紅軍”跟我講講他在戰場上的故事。如果那樣的話,我的這篇小說也許會寫的更長一些。可是,我當時實在沒那心情。因為自己吃了上頓飯下頓飯都不知道在哪裏,哪裏還有那種閑情雅致。

我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在付永遠那裏吃過早飯,然後去找“老紅軍”我們兩個一起推著一把兜子車,有時撿撿架棚裏麵的爛磚頭塊,有時幫忙清理出窯後留下的煤灰------

到了晚上,我仍然睡在空了一截的塑料架棚內,下麵鋪幾個用麥秸稈子做成的槁箋(那是磚廠用來蓋在塑料薄膜上麵或邊角用來防風的),上麵蓋那個付永遠給的破大衣。我那時已有一米七三高,蓋著那個黃大衣,隻有露出兩隻腳。

幸虧那些塑料薄膜密不透風,我倒是不用擔心會凍著。哎,一個人睡在那裏,仰起頭來看滿天的繁星,聽著外麵的風聲刮過薄膜,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起那篇小說來。哎,那篇小說究竟結果如何,有沒有被出版,會不會被人冒名頂替?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到底值還是不值?

有時我也會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現在在家裏究竟怎樣?我母親會不會因為擔心而出來找我等等,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不管怎樣,我總算有了個落腳點,心裏也沒有先前流浪時那麼恐慌了。但是,當時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洗澡。因為我出來的時候匆忙,連一件換洗衣服都沒帶,現在流落到這步田地,該怎樣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