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3 / 3)

筠州投雷教授書

昔人嚐論山川磅礴蜿蜒扶輿鬱積之氣其間精英之所鍾神靈之所稟不有異物必有異人是故申甫自嶽降揚雄王褒炳江漢之靈不可誣也蓋自周轍之東聖賢之生多出於齊魯之邦而漢之興淮泗汝潁間則英雄豪傑之所窟宅也世祖中興所賴以成功業者二十八將而南陽潁川二郡實居天下之大半雖曰帝鄉故人而其功烈皆能以才力自致似非有以私之也蓋天地自然之氣數其生人物各自有時無所偏狥大江之西國朝以來異人輩出人物之盛甲於東南廬陵歐陽公首以古學為天下倡而後之學者非古文不道遂使五代斵喪萎苶之餘習斬焉不存而後宋之文超漢軼唐粹然為一王法則歐陽公實啟之也臨川王文公雖其所為有戾於人情然其文字宏博魁然有荀揚氣象若夫南豐曽夫子以辭學顯豫章山穀先生以文行著而秘丞劉公道原則又江西之巨擘也究眀史體窮歴代之端緒遷固而下千有餘歳道原一人而已而道原則實筠人也至其它能以詩名如謝無逸潘邠老汪信民諸公號江西詩社者乂不可以一二數江西蓋多士矣自時厥後奇才異秀橫翔截出表表自著者固不絶於時然求其磊磊落落如前數公者殆不可多得今者閣下乃能以辭章魁天下而還章甫青氈之舊文名赫奕聳動四方之觀聴以繼江西前輩諸名流之後夫賢者間世而生譬猶景星鳳凰千百歳而一出非世之所常有目之所常見是故見者注目而爭覩聞者傾耳而樂聴惟恐其後於人也樸婺之儒也聞閣下之名舊矣今雖以罪拘於此豈不能強顏一見以快披雲之覩乎夫出玉關度蔥嶺涉大夏之西去中國萬餘裏乃不能登昆侖窮河源則其還也鄉人有問其所謂昆侖河源者將何辭以對今樸會蒙恩東歸有日矣婺之士大夫設以筠陽巨儒雷廣文為問而雲不知可乎聞而不知是不智也知而不求一見是不敬也不智愚也不敬傲也愚且傲人將棄之樸也於是乎畏

投髙安呂宰書

公道之不明縉紳大夫之過也幸而有公議者在以公心之所存也人心之公天理也人欲可以勝天理而不可以滅天理也閣下宰髙安治為天下最綸言之褒宜在所先而諸司之薦章猶未來上公道之不明也然闔境之內稱道閣下不容口者豈非公議猶在公心之所存乎夫人之情狥之則喜拂之則怒與之則悅奪之則怨譽之至也必吾有以恩之毀之來也必吾有以沮之今也拂之不吾怒沮之不吾毀方歌之詠之惟恐其去之而不留也俚語有之羊羮雖美眾口難調蓋好惡之情不一也一家之中父子兄弟之間猶有怨恨長短之言而況百裏之廣編戶之眾土俗之繁其間強而肆者頑而狡者傲而有所恃者不知其幾也好惡不同則是非亦異至難合也然若逺若近若貴若賤若大若小萬口籍籍稱美徳政舉無異辭不知閣下何自而得此哉朝廷雖逺耳目甚眀以閣下之才之美而政聲若此闔邑士庶列上其事奔走於郡守監司之庭數矣昔匡章通國皆稱不孝而孟子乃獨明其不然而且與之遊是豈孟子私之哉公論定於賢者之心毀譽不足以亂之也樸為人直道而行不能委曲隨順取媚於人故多為鄉曲所怪然而自以為是而不恤人之我非也惟其自守若此故嫉之者眾而非之者力閣下乃能獨照其心而明其無甚可罪者而曲直之得無以吾孟子之心為心哉抑嚐以論語鄉黨一篇反複詳味見聖人處鄉曲何其慮之深而情之至耶曰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漢史言大將軍恂恂如鄙人則恂恂如者孔子蓋以鄙夫自處不敢以大儒之實誇耀鄉曲也曰似不能言者蓋以椎魯自牧不敢以賢知之名先鄉曲也當是時知其為聖人者亦多矣而鄉曲之人且猶未之知也惟達巷黨人知其為博學而已其它則曰彼東家丘曰鄹人之子皆見輕之辭也夫聖人之善處鄉曲且然況其下者乎雖然聖人之心固自若也如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如此而已矣論語二十篇之中此語凡三四見豈聖人諄諄特以此自警耶學者當求聖人用心處固守而力行之夫遑恤乎人之是非而毀譽之不公哉魯男善學栁下惠仆亦願持是說以報閣下

答章子定書

自君錫處一別恐露蹤跡反為累遂不敢複相見洎再徃而子定已行矣自後乏便就館村下竟不知音耗得書乃知事竟讚喜不自勝且審來歸侍下神明仗持起居康勝為慰樸株守無足為朋友言者科舉在邇凡前日之事一切汛掃弗留胸次銳然宜以誌業自勵用冀亨奮是祝是望外承惠貺此何為者耶凡患難相援乃吾人之常耳茍誌於利則何徃而不可為者耶茲非所以待我也樸讀史見秦漢間尚俠者事雖可喜然皆不出於正故君子鄙之如子定之事甚無辜一時間未有所指邂逅相與定之耳何力之有何不相悉一至於此謹用回納又恐不吾照就其中與留靸一端以釋左右之疑千萬情亮別有一書煩與附達龍川陳上舎欲取舊所撰輿地誌其書聞尚留徐察判先生處以未相識不敢遽拜徐丈書講次煩道姓名為幸餘遲他日麵究

與陳同甫上舎書

同甫足下徃歳承複書過為見畏之語似非情實非所望於朋友也近者鄭呂二公相繼雲亡前輩風流幾掃地矣今之世以文章名天下為時輩所推許者足下一人而已宜更自勵使道徳日進為小子後生之矜式以紹鄭呂二公後是所願望朋友尚忠不宜佞唯足下察之

投鞏憲新田利害劄子

樸聞作法於涼其敝猶貪作法於貪敝將若何共惟國家自祖宗以來輕賦薄斂經常之外一毫不敢妄取於民蓋所以結斯民之心為億萬斯年深根固本不拔之計徳至渥也間有額外之斂皆州縣奉行之吏率意而為民多敝而上不知此正代天子耳目務求民瘼而去之者之所渇聞而欲見者也浦江居山僻間地狹而人眾一寸之土墾辟無遺粵自幹道中因漕司行天下榜示應州縣有陂湖圩岸及開掘土山為田不曽納稅白收苗利者令經所屬自陳縣官承風欲邀賞於朝輒嚴榜賞令民戶自經界後將桑園陸地開變為田者限半月自陳其有隱瞞去處不問多寡許人告保正副不糾與產戶並科賞錢三百貫浦江民醇而畏法實時首陳毫厘不敢隱

上楊推官書

淳熈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罪人倪樸僭越裁書再拜獻於推官學士閣下事有幸有不幸凡非其已之所自取而橫罹之者皆其不幸者也人有不幸而得非其罪仁人君子實痛傷之茍不察其有幸不幸而例惡之是重其不幸也仁人君子以恕待物其肯重人以不幸乎公冶長在縲絏之中吾夫子不惟明其罪而又以其子妻之鄒陽以讒下吏陽從獄中上書以自明梁孝王立出之而又席為上客古人之用心蓋如是古道不振乆矣側聞閣下存複古之心而可以古道告也樸之罪蓋所謂不幸者也言之則最為可傷不惟可傷而實可痛也夫犯於有司麗於法則曰罪罪之輕重視所犯樸之得此不知所犯者何事去年春縁本戶產去稅存經本縣陳乞為豪戶樓益恭者買產不肯受稅耳初無可罪之事也彼樓益恭者乘縣宰於樸有讒巧之隙乃妄糾樸自紹興年間抵淳熈五年經官司舊事曰某年倪樸有某罪某年倪樸論某人文飾虛詞以駭觀聽其髣髴象似而略有根據者皆門戶事已經官結絶矣而非其所當告者設誠有之事在淳熈五年以前更數赦矣於今複有何罪而遂至於此乎茲樸所以為不幸也茲樸所以為可傷而可痛也使樸近日妄有詞訴幹涉縣道累其舊事以為罪則亦所甘心今縁理稅而得罪若此使人痛入骨髓含寃飲恨無所控愬犯由具在其造端其情犯其歳月可按而知也樸嚐讀史見司馬遷與任安書以坐李陵事腐之蠶室其言傷感痛切至今千餘載讀之使人為之流涕今樸飾固陋之辭欲自明其不幸耶則事經朝廷而罪已受矣欲自傷自痛隱忍而不言耶則閣下安知其實無可罪今幸沐洪恩而為法吏所沮不得釋是又不幸之不幸也不能自己具詞經州事委清聴指定仰惟閣下按其本末深察其無事比附輕重平心指定俾得隨例承恩放還鄉井無使重罹於不幸也

書唐史諸傳

光弼以侍禦史崔眾傲倨不平之禦史長揖宰相未為無禮也因其不即付兵而斬天子禦史光弼其無君哉曰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此何理耶昔穰苴斬莊賈以明威者權也其於事也宜光弼之斬崔眾私恨也非權也

馬燧平汴州解邢圍蹙田悅斬李懐光以竒製敵功亦足尚矣至於以私忿而交惡於李抱真暗於機會而許吐蕃之請縱敵生患而功以不立雖可嘉也亦可貶也朱泚陷京師帝西幸李晟以孤兵當巨盜燧提大兵坐太原止分五千援奉天燧亦忍人哉

子始讀顏真卿傳見其棄平原事嚐竊怪之以為宜守以挫賊且以堅諸郡城守之心棄之則失策也及觀穆寧傳見魯公以不用寧言為恨始知魯公之失實然

太宗以辭色折程元振見其不屈而後奇之遂用以為將意其勇也人君以是取人疎矣幸而中焉不可為法城居諫官數年不言事韓退之作諍臣論以激之城猶不屑也至貞元十年陸贄以裴延齡事貶為太子賓客時城居諫官已八年矣則貞元三年為諫官也按徳宗紀貞元六年殺皇太子夫吳通元史法書殺者罪其君之濫刑也殺諫官殺太子皆非細事也而城猶不以屑意使後無延齡事則曠官屍祿城何以辭雖然城賢者也在城則可在他人則不可後之居是職者欲效城所為當如魯男子之學栁下惠則善矣

唐三百年如貞觀之政治開元之升平髙躡兩漢庶幾三代州縣循良之吏當不減於漢然唐史傳循吏者凡十五人而附見於傳者又數人如賈敦熈韋丹之徒雖時有一善之可紀然其人皆碌碌不足道無有一人如漢龔黃輩聲名磊落膾炙人口者讀唐史吾得二人焉如倪若水之治汴以清正顯陸象先之治蜀以仁恕稱二子文雅足以飾吏事敦厚足以粹風俗則又非漢龔黃數子比擬也然史臣不傳之循吏者以循吏不足以傳二子也予於唐史獨有取於二子以為唐之循吏雲崔隱甫不屈宰相牛仙客信乎其剛可尚也然黨李林甫而逐張說何哉蓋憎愛之情異也剛則吾不知

韓朝宗嚐薦崔宗之嚴武於朝當時士鹹歸重之至言不願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今考其傳亦初無甚過人之事唐人乃雲爾者蓋以其喜識抜後進之一節也然則樂推挽士宜其名重於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