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扒了墳要確定是不是呦呦。可是墳打開,屍體早已腐爛,依稀覺得身高,頭顱骨骼大小和呦呦差不多,當時萬念俱灰,一場病病了一年多。
無數次從夢中笑醒來,醒來後淚濕枕席;無數次從夢中哭醒來,醒來後又苦笑造化弄人,它曾經把什麼都給了我,師父,師娘,呦呦,然後它又小氣吝嗇,一個不拉地全部奪走。
後來,我更名改姓在蜀川行醫,醫名漸盛,我卻是一心鑽研毒藥,各種各樣新奇百怪劇毒都不斷地產生在我手裏,我內心裏一直恨,恨我當年過於迂腐,視用毒為洪水猛獸,如若我當年精於毒,我便不會失去我呦呦。
我也恨韋芳如,她是精於毒,為什麼她和她女兒都太平無事,獨獨便死了我呦呦。後來才知道那女人竟如此惡毒,她摧殘了呦呦,還用另一個女孩兒做成呦呦死訊,好讓呦呦在那非人地方受盡荼毒而不會有任何人去救護。
許家女兒曉雲和呦呦同年,在蜀川便一直照顧我,美麗大方,年方十八也不許配人家。許家大哥來和我說,曉雲是想嫁給我,勸我說,呦呦都死了六年了,我路還長,總不能孤身一輩子。
我並不討厭曉雲,關鍵是她是個寬心胸女孩子,知道我對呦呦情,卻不介意。我認為她知我懂我,可以相伴一生,遂於那年二月定了親,預備年底完婚。
孟小顯因為追查毒藥關係找到了我,意外重逢,驚喜之餘,麵對我們倆命運,全是唏噓。他要我去為安平王解毒,我斷然拒絕,我厭惡他們廟堂紛爭,林家之禍源於他們兄弟禍起蕭牆,我從來不認為安平王就是什麼好人。
可那廝還是用一紙書信把我召進了京城。依兒中毒了,沒人能解,我再恨韋芳如,再心存怨念,也無法看著師父唯一骨血中毒無解而袖手不管。我入了京城,進了安平王府,赫然發現,安平王身邊鬼妾,竟然是我呦呦!
造化弄人。命運太多情了,也太無情了。
彼時聰慧甜美廝磨在我身邊,我寵著護著生怕受一絲委屈呦呦,此時竟是別人侍妾,謙卑,溫順,任人嗬斥打罵,予取予求。乃至見了我,她古井無波,言笑自若地為我上茶,疏離得宛若路人。那刹那間我胸中激蕩著無數個衝動,想衝過去,抱住她,問她這些年怎麼過,為什麼在這裏,受了什麼罪!可是她說我認錯人了。
我們都屢經風霜,遠非當年年少。她不認我,其中原因,我懂。但是我無法克製住自己,我無法留下她,讓她在安平王身下輾轉,受盡荼毒,然後三個月內潰爛而死。
我必須帶走她。可是我真帶不走她。那個強悍男人一旦愛上,崩現是極其可怕力量,不顧生死,踐踏天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他不顧惜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千萬人之上,縱馬劫法場,殺氣騰騰,睥睨眾生。那一刻我承認,我沒有他強大,無論是權勢,還是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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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並不感傷,有那麼一個絕世無匹強大男人,擁有愛寵我呦呦,我無話可說,我無事可做。畢竟我和呦呦就那樣錯過了,一個刹那失之交臂,我們錯過了六年,我們錯過了一生。
後來那男人竟拋棄權勢來找我們,把呦呦寵得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人甜甜蜜蜜,恩愛得讓人羨慕。
他們漸漸富有,壯遊天下。呦呦為他生了五個孩子,兩個人都白頭發了,還好像有說不完情話。
他們孩子,大多數都像秦蒼,唯有他們第三子,性情心智都與呦呦毫無二致,博聞強記,對藥物把握,讓我仿佛看見了當年自己。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想來上蒼還是顧念我們,我和呦呦當年失去了對方,卻又各自找回了圓滿。
誰說不是呢?曾經擁有,與正在擁有,本來便都是最珍貴,都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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