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身上。
人抱在懷裏,還是瘦得皮包骨頭,這麼久都不見長肉。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開口:“有些東西、有些人,錯過了就讓他走吧,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他再出現,就算等到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怎麼把握。”
她本來半揚著的臉低了下去,凝著一團霧氣的眼瞳也被額前的頭發遮住了。
“紀晗,我一直沒告訴你。那張存單,你母親早就還給我了,咱們喜宴當天就還給我了。”
她笑笑,沒有太大的意外。
“你……”周誌飛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像是含著什麼滾燙的東西,“……願意嫁給我嗎?”
她沉默不語。
“你可以考慮,隨便考慮到什麼時候,活到我這個歲數,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強求不來。這些,我明白。”
和徐靖遠的設想不同,經過這一遭,丁冉竟然開始修身養性了。
能推的應酬他一概推了,下了班不是回父母那兒就是回自己家,看看閑書,聽聽音樂,閑下來約徐靖遠、耿霖川打個球,吃個飯。可就算丁總心裏能裝下滄海桑田了,徐靖遠也再不敢給他牽紅線了。丁冉的爹媽像是也死了心,再不催他談婚論嫁。三十五六的男人,他要是鐵了心的孤獨終老,誰又攔得住?
中午和耿霖川一起吃過飯,徐靖遠開車把丁冉送回家,被他屋裏散養的一隻小灰兔嚇了一跳,“你,你,你……”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寵物兔子是一位叔伯送給丁冉母親的,渾身淡灰色絨毛的一對兒,可才養了三個月就死了隻公的。原本丁媽媽想把剩下的那隻送到寵物店去,丁冉卻來了興致,把它帶回家,有事沒事的就拿新鮮蔬菜逗它。
“可粘人了,每天不陪它玩兒都不行。你別看才這麼點兒大,除了兔子糧還能吃半斤菜,一餓了就鬧情緒,蹬後腿。”
“你確定你養的是兔子?”
“誒,別踩那根棍!”丁冉不跟他辯解,不是兔子是什麼?他直接把徐靖遠扒拉開,“那是它磨牙的,找不著又該咬我手了。”
“你晚上不是還抱著它睡吧?”
丁總指指陽台上的兔子窩,“就拿眼神兒和言語調♪戲。”
“不能換個別的養?養個貓,養個狗的?”
“貓愛禍害東西,狗還得天天遛。”丁冉答得振振有詞。
徐靖遠抓起小兔子,翻來覆去地仔細瞧。
“輕點兒,再捏吧死它。”
“我是看看有沒有開關!看打哪兒能變出個大姑娘來!”徐靖遠想不通,為什麼丁冉的愛情總是這樣餘音嫋嫋,留著遺憾,“你弄隻兔子,是覺紀晗能回來找你私奔?她要是能私奔的人,還用得著找個人把自個兒嫁了?”
“她沒嫁。”丁冉把兔子抱回來,放在沙發上心疼地揉著。
“沒嫁你養這隻?!”
“沒登記,我這幾天才知道,她家裏人都未必知道。”
“那……?”徐靖遠瞪著丁冉和小灰兔,心裏一遍一遍地罵:冤家,真是冤家!
“嫁不嫁的,她也不會回來了。”如果她回來,他就把她摁在懷裏打一頓屁股,再從頭吻到腳,然後把她藏好,再也不讓別人發現。
丁冉想著,歎了口氣——如果,她回來。
徐靖遠聽著他的歎息,顯得如此力不從心,那感覺就像魯迅筆下的中年閏土,“大約隻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
“你不準備找她?”
“我不知道。”
以前,他被姚蘅放棄,以為丟掉的不是一段感情,而是一輩子;等到他被紀晗放棄,他才知道,那丟掉的不過是一段感情。他終於明白,紀晗不是第二個姚蘅,可是他也明白了,自己不會再遇到第二個紀晗了。
“她要過得好,我是不是就別煩她了?”丁冉看著小灰兔徒然扯起嘴角,笑到一半又像是僵住了,表情硬生生地掛在臉上。
可是,她跟姚蘅不一樣,她是他心裏噙著的眼淚,也給他留下了日後為她傷心的理由。
“她要是過得不好呢?”徐靖遠問。
“她不會來煩我……”丁冉的聲音幹巴巴的,尾音拉得很長,像是無奈,又像是感慨。
徐工搖搖頭,他們怎麼看怎麼般配,可就是天造地設的沒在一起。
“幹了壞事兒,不能逍遙法外,這是我活該。”丁冉垂著眼睛,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我以前總以為,再也不會有一根煙像抽第一根煙那樣,讓你天旋地轉、飄飄欲仙了……”他聲音低沉,目光溫柔得不像樣子。
如果還有機會,他會竭盡全力地愛她,贖罪一樣地愛她。
如果,還有機會。
愧疚仿佛是一把利刃,徐靖遠赫然發現丁冉眉間深深的痕跡和嘴角的兩道笑紋。他竟然有這樣滄桑的表情,像是在一夕之間突然變老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懂了心甘情願的喜歡需要各種情緒一起共振,要單純、要勇敢、要溫柔、要忍耐、要欲望、要遷就、要尊重、要信賴……曾經的丁冉做不到,所以嗤之以鼻,總想著複仇,想著投降,懷著蠻橫,懷著高傲……他走了那麼遠的路,丟了紀晗,也找回了自己,就隻是那顆心,紀晗親手挖出來,又把它親手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