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天矮~老天爺啊!你怎生這般狠心啊?鈺兒不過十四歲,你就招了他去,狠心教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往後我還能依靠誰呀?”
大紅雙喜的洞房,傳出的卻是一聲悲過一聲的哭嚎,紅燭點燃不過兩天,喜事便成了喪事,連洞房花燭夜都不甚了解到底有何奧秘的小小新娘子,傻嗬嗬的呆立著不知該當如何是好,那張渾圓豐盈的小臉蛋寫滿了惶恐,紅潤的雙頰也失了顏色,兩隻小手更是互擰成了麻花卷,就差沒沾上糖粉了。
好可憐喔!婆婆真的好可憐喔……可是……十歲便成了進門寡,她這小媳婦兒不是更悲慘嗎?
“你!都是你!你一出生就克死了你娘,現在又來克死我的鈺兒!沒錯,倘若不是你這掃把星,鈺兒絕不會這麼快死!對,鈺兒就是被你克死的!就是你!”
欸?!這……這也能怪她嗎?
小新娘不禁張口結舌作聲不得。新郎原就快病死了,是因為有婚約在先,也是婆婆猛拍胸脯保證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好好善待於她,若真有不幸,過兩年,婆婆還會安排她改嫁,所以,向來重然諾的爹爹才勉強應允親家的要求,提早讓女兒嫁了過門來衝喜。
總之,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事兒本就希望不大,如今婆婆卻出爾反爾,幾聲哭喊便把一切罪過都歸咎在無辜的媳婦兒頭上,她說得順嘴,可人家不過才過門兩天,根本啥事也沒幹,好冤枉的耶!
“鈺兒,為娘會替你報仇的,你泉下有知,該當睜大眼仔細瞧著,為娘定會幫你出這一口氣的!”
聽到婆婆怨恨的語氣、惡毒的聲調,小新娘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報仇?出氣?
對象不會是她吧?
第一章
早春時分,枯寂的枝頭剛冒出新芽,顫唞著一身嫩綠堅強地抵抗著尖峭的寒風,朦朧的雨霧仿佛綴著星辰的絲綢飄拂在槐樹上,宛如披著紗羅冪籬的女人、等待良人歸來的深閨怨婦,那樣無可奈何又不願死心地佇立在朱雀大道兩旁。
弱柳疾步走出東市,眼見四周已逐漸陷入一片沉黯,胸口不禁湧上陣陣恐慌,抱緊了懷中暖呼呼的油紙包,心頭卻比長白山上的雪猶要冷上三分,唇瓣顫唞著,腳下更形匆匆,穿過一道又一道圍牆相隔而成的幽黑深巷,幾乎是打跌著腳步往盧府趕回去。
不必懷疑,她又得挨上好一頓打了!
“你這死丫頭,又給我磨蹭到哪裏去了?囑咐了要你天黑前回來,居然這會兒才給我摸回來,熱的東西都冷了,這樣怎麼吃?你想可以留著自個兒吃嗎?當真是不想活了你!”
尖銳的咒罵摻雜著一聲聲鬱悶的板子與皮肉撞擊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奴婢殺人或放了火,犯下滔天大災禍,莫怪主人要將她活活打死。然而,左鄰右舍聽了卻隻歎息著拚命搖頭,因為無論抽板子的理由是事實或亂掰,那都僅是借口罷了,唯一的目的不就是想藉機出氣嗎?
不僅如此,這種事兒也非三天兩頭就發生一次,更非規規矩炬的一天照三餐各來一回,而是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聽見寡居十五年的盧老夫人在為六年前病死的獨子報仇——天知道,這仇究竟是如何歸納出來的。
“我、我錯了,婆婆,請、請饒了我吧!弱柳……弱柳以後不敢了……”細碎的求饒在哭泣聲中斷斷續續地哽咽著,聽來似是硬抽住了氣,也像是快沒了氣。“求求您饒……饒了弱柳吧……”不管是不是真是她的錯,求饒總沒錯,倘若不吭不聲,那才真錯,因為,婆婆就愛聽她淒淒惻惻的求饒、愛聽她悲悲慘慘的認錯。“弱柳錯了……請饒、饒了我吧!求求您饒了我吧……”倘若聽不到,婆婆便得不到報複的快戚,她的下場可就更悲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