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螺沉默片刻,勉強笑了笑:“我才從鄉下過來,沒什麼見識,大叔能給我說說嗎?一會兒我給你雙倍的車錢。”
車夫滿是褶子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那可多謝姑娘了。不是我說啊,你要問別家我還不一定知道,這衛國公和易大人夫妻兩個的事啊,還真能夠寫個傳奇話本子了!
衛國公姓陳,尊諱一個‘嶽’字,不僅享有國公之尊,還擔著錦衣衛指揮同知的職呢,國公夫人易大人更了不起,可是我們大燕朝第一位位列朝堂為官的女子啊,當的還不是一般的官,是刑部提點刑獄司的提刑使,那可是三品大員呢……”
辛螺的心口澀澀得難受起來。
她已經想過陳延陵出身高門,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深厚的背景!在燕京城裏,陳延陵想要找什麼樣的女人都會有,隻要勾一勾手指頭,不知道會有多少女郎排著隊想跟他結親。
而她呢?她那時候不過是夏依土司府溪州峒的一個小小的峒主,還是可能連腳跟都站不穩的那種代峒主,陳延陵為什麼要來欺騙她的感情?
車夫並沒有察覺辛螺的心情,難得有一個還不知道衛國公府事跡的外鄉人,一時間竟是打開了話簍子說得滔滔不絕:“……姑娘你是沒看到,前年秋天易大人貴得千金的時候,才洗三就擺了十幾筐銅錢和紅雞蛋出來施舍納福……”
是了,陳延陵說他母親生了一個小妹妹,本是難產,幸虧得了她送的雪蟆王,救回了他母親和他妹妹兩條命,她那時與他送別,是真心想感謝他。
可是陳延陵卻又回來了,還跟她說不走了……如果不是那份還在她昏迷中就簽下的婚書,她寧可懷念一輩子,也不會挑破和接納他的感情,可是男人的感情……原來根本靠不住!
或許陳延陵喜歡那個琴兒的同時,也同樣喜歡上了她,可是男人的心可以同時愛白玫瑰和紅玫瑰,她的心卻隻容得下一點朱砂血!
何苦騙她?說什麼隻有她一個,說什麼不會有姨娘妾室,原來真的不會有,卻是有一個外室!
辛螺滿嘴裏發苦,苦得想哭又想笑;當時她還傻乎乎地信了!
“……後來國公府千金周歲的時候,國公府更是連施了三天粥和喜饅頭,不管認不認識,凡是來道一聲‘恭祝小姐身體康健,事事如意’的,都能得一碗粥兩個喜饅頭,外加一串銅錢,老頭子我當時也沾到了些喜氣……”
車夫說到高興處,回過頭看了辛螺一眼,辛螺低垂著頭將麵容隱在陰影裏,掙紮著開了口:“衛國公家族底蘊深厚,自是鋪排得起的——”
不等她說完,車夫就搖了搖頭:“嚇,姑娘你是不知道,衛國公是孤兒出身,聽說易大人也沒有什麼親眷,哪有什麼家族底蘊啊,但是這兩位都簡在帝心,除了俸祿,皇爺可是沒少給他們賞賜,這才掙出這家業來的……”
辛螺心裏正亂紛紛的,車夫這話也就是聽個過耳,胡亂應了幾聲,沒過多久,就聽到車夫喚了她:“姑娘,到了,貴人的地方我們這種車可不敢亂衝撞,你打這兒下車,往前麵走就是平安巷了。”
辛螺默不出聲地下了車,直接給了車夫一枚小銀角子,比她剛才說的雙倍還要多上幾倍了。
沒想到自己今天運氣好拉到這麼一單生意,車夫喜得眼都眯成一條縫兒了,一迭聲地道了謝,駕了驢車正要走,瞧著辛螺正呆呆站在那裏不動,忍不住回頭又問了一聲:
“姑娘,你是衛國公府裏什麼人的親戚嗎?有沒有給你親戚寫過信提前知會一聲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