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呼嘯聲刺穿了耳膜,隨之而來的是一梭子子彈,鮮血在眼前飛濺。
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未來。
城中隻屬於火和硝煙,戰壕外有的不過是恐懼與死亡。
轟隆隆的炮聲還在繼續,他身旁一個又一個人一躍而出,隨著一陣激烈的槍聲和慘叫,將鮮血潑灑在了戰場上,臉上帶著的確是解脫的神情。
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無數的人為了心中的夢想拋頭顱灑熱血,無奈敵人的武器精良,最終飲恨而亡。
戰爭,悲劇,謊言,生命,在浮華世間中不斷重複,不斷上演。
人類,總是不斷忘記,又不斷想起,這滑稽而深沉的罪惡。
戰爭不容生命,戰士屍橫遍野,一個又一個人衝上去,然後卻再也回不來了。
勝利者坦克的履帶不停的推進,這些聲嘶力竭的哀嚎是他們最好的興奮劑。
逃,拚了命的逃,不管付出任何的代價都要逃出去,沒有什麼高尚的理由,也沒有什麼虛偽的借口,隻是想要活下去,最本能也最原始的欲望。
口幹舌燥,雙腿發軟,已經沒有能力繼續奔跑了,身後宛若魔鬼一般的日本士兵正在突擊,停下腳步就是死路一條。
昔日繁華的街頭巷尾,已經變成阿修羅橫行的煉獄,魑魅魍魎,魃魈魁鬾,宛如百鬼夜行,在華夏的大地上肆無忌憚的掠奪著。
不能停,不能退,要一直跑,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沒有硝煙的地方。
“咯噔”槍已上膛,子彈呼嘯而至,打著旋,眼看著就要射穿自己的胸膛,日本士兵們臉上猙獰的笑容一清二楚,自己呼吸的聲音瞬間放大,即使內心清楚的很,現在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但是卻依舊掙紮著想要躲避。
“唔! ”顧少卿從床上做了起來,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後背已然被汗水打濕了,他警惕的 看著全然陌生的環境,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少爺,這大晚上的,你這是要幹什麼去?”顧少卿才剛打開門,站在門外守夜的小廝便醒了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道。
顧少卿看到麵前這個人才反應了過來,他現在是顧家不學無所,紈絝的無可救藥的二少爺。
“沒什麼,就是感覺這月色真美,皎潔的月光照耀在身上,真的是清涼如水。”顧少卿打了一個哈哈。
小廝抬頭向上看,“少爺,今天陰天。”
“那啥,今天真是太冷了,我先回去睡了。”顧少卿說完之後便關上了門,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顧少卿坐在椅子上,把隔夜的涼茶一飲而盡,安逸的生活磨平了他的鬥誌,同樣的也讓他疏於防備,像今天這樣低級的錯誤,要是之前的顧少卿說什麼也不會犯。
這台州市無論白天還是夜晚,無論是豔陽高照還是陰雨綿綿,人們總是腳步匆匆勾勒出虛假的繁榮,隻有顧少卿無所事事,似乎已經被遺忘了一般。
但是,顧少卿並不怪任何人,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做他們這一行的小心謹慎已經融入到了骨血當中,而且上一次失敗為組織上帶來的是毀滅性的打擊,因為自己的獨斷專行,數百人受到牽連,數十人慷慨赴死,譜寫生命的悲歌。
顧少卿拿起茶杯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從小手指的下方貫穿手掌直到手腕動脈處的巨大傷痕就好似一條蜈蚣爬在手上,這並不是生命榮耀的勳章,而是恥辱的象征。
顧少卿現在感覺自己活的好似行屍走肉一般,想要死掉卻沒有勇氣,想要活下來,卻忘不掉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時間是最可惡的東西,它能夠帶走一切,卻偏偏帶不走記憶,這種罪惡感根植於顧少卿的心中,揮之不去。
顧少卿打開窗戶,抬頭仰望天空中最亮的北極星,希望這顆星星能夠指引他前進的方向。
“嗚!嗚嗚……”列車進站,汽笛發出轟鳴,人擠人,人推人,拿著大包小裹的人們爭先恐後的下車,站在這群人身後的是一個穿著緊身小西服的女子,車門打開冷空氣不由得撲麵而來,女子忍不住抱著自己的肩膀縮了縮脖子。
火車站這個地方向來是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像女子這樣在夜晚獨自下車,自然是不少有心人垂涎三尺的獵物,更何況這個女人還那麼漂亮。
何書瑤嘴裏咀嚼著口香糖,不緊不慢的走過狹長的站台,嘴角微微上揚,嘴裏麵還哼著完全不著邊際的曲子,絲毫不在意跟在她身後鬼鬼祟祟的三個人。
漆黑的夜空隻有北極星熠熠生輝,皎潔的月光被一層淡淡的霧氣包裹,看不見前方,更看不清未來。
街頭巷尾,家家戶戶都關燈歇息了,小巷漆黑一片,像是一個擇人而噬巨獸的長著的血盆大口,何書瑤旁若無人的走進了小巷。
“大哥,那妞走到巷子裏麵去了,這要是抓住送到日本人那裏去,就這個質量我們至少賺五百大洋,到牌桌上走兩把翻倍也是很容易的。”走在最後麵的麻子臉,看著那個滿臉橫肉的漢子,諂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