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帳中隻有一撮小小的燭火,映照著空蕩蕩的帳篷中一案一席,慘淡無比。
守帳神策小軍望著來訪的羅元崇,“羅大相。”
羅元崇掀帳入內,背後一名玄色盔甲侍從,手中捧著托盤,其上置酒壺,刀匕與白綾。“聖人有命,賜罪臣鄭襄安死。”
鄭襄安聽聞賜死之令,麵色微變,隨即安然待之,望著羅元崇笑道,“如今,山東已成亂臣賊子,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羅相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前來此地看我?”
“早年我在江南求學之時,與鄭君也曾有一些情誼。”羅元崇道,“如今蓬帳相見,已是官囚對立,感念早年情誼,特來相送一場。”
鄭襄安聞言麵色微微複雜,二十年前,江南的風清水軟,春光明媚。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曾有一腔報國之情,想要用滿腹才華書寫青史,造福百姓。如今,卻落得這部田地!命運變化起落一至於斯。
“鄭君有高才,本可效忠朝廷,青史留名。”羅元崇道,“卻行差踏錯,昔年煊赫至此的山東高門,一念之差,便全軍覆沒。至此之時,鄭君可悔?”
鄭襄安默然良久,麵上閃過悵然遺憾之色,“這世間兜兜轉轉,未起之時,誰又知道結局。是已至此,後不後悔,又有什麼意義。”舉起盤中鴆酒,仰頭一口飲盡。隻覺腹中痛楚火燒,仰頭倒在地上,慢慢沒有了動靜。
經三子峽一役,燕軍勢力大挫,不僅三萬大軍全軍覆沒,更要命的是折損入大批戰馬。一匹戰馬要比士兵更加珍貴,失了這批健碩的戰馬,便難以組織這般大規模的騎軍之戰了!
天子暫蹕禦營之中,歡聲雷動。
“老臣聽聞陝郡遭襲消息,當真驚的滿頭大汗。”盧國公程伯獻如今提及此事,依舊驚魂甫定,“率軍拚命回趕,生怕來不及救駕,誰承想最後竟是聖人設下的局。”
“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羅元崇聞言垂頭矜持而笑,“若此事當真讓老國公知道了,怕就沒有這場大勝了!”
“說的也是!”程伯獻仰頭哈哈大笑,“隻是這般驚嚇,當真折壽三年。若再來一回,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了,還是不要再有了!”
眾人劫後餘生,歡慶大勝的時候。天子姬澤一身玄色大氅,大踏步穿過行營,來到營前,心中充滿了火熱之意。
三子峽周軍大勝,燕軍實力大損,再也不能有此前顛覆大周江山的勢力,
而他的心上人也將回到自己的身邊。
他的,
阿顧!
他們曾經錯過太多時光,但蒼天予我,他願意用後半世的眷寵來彌補從前的過錯,撫平她心中的傷痛,予她,一世無憂!
關東的風沉默而又悠長。
前羽林中郎將劉洪跪伏在營前階上,色澤灰敗,渾身狼狽,伸手握住階上的石痕,“陛下,臣護衛郡主失職,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賜罪。”
姬澤胸中所有洶湧的、期待的、不安的心情在劉洪稟報的話語中陡然消散,收了唇角翹起弧度,緊緊盯著劉洪,“你說郡主怎麼了?”
劉洪跪伏在地,不敢抬頭,“……今年二月的時候臣解救郡主,護送郡主出了範陽,一路往陝郡而來。行至河間郡之時,路遇平盧童氏潰敗叛軍,衝撞之下,雙方混亂交戰,郡主跌落大河,不見蹤跡。此後臣命人沿著河水尋找,始終無法尋見郡主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