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了?”
男人嗓音有些暗啞,透著某種危險的信號,不過他俯身一聞,就聞到了她身上,還有屬於自己在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洗過了。”
“嗯,現在身上真的都是我的味道了,自己感覺到了麼?”
“…………”
“我餓了。”
子衿蹙了蹙秀眉,雙手抵在了他的胸膛口,顧彥深抓著她的小手,從桌子上拿了那個三明治,遞到了她麵前,笑了笑,“剛剛是你喂我,現在我來喂你?來,張嘴——”
“…………”
子衿臉色紅紅的,一把推開了他,瞪了他一眼,“……別總是這麼沒正經的。”
她在顧彥深麵前,從來都不需要刻意地表現出什麼,吃東西亦是十分的隨便,現在是真餓了,張嘴就對著那三明治一口咬下去,顧彥深以前真是看多了那些優雅的女人,在自己麵前吃東西,都是儀態萬分的,哪怕連他的母親,也是這樣的女人。
可是他現在才發現,其實一個女人大口大口吃東西,也是如此的可愛。
…………
“……唔,這個真好吃,你做的麼?”
肚子真的很餓了,子衿吃了大半,才有有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正好從廚房拿著牛奶出來的顧彥深,笑的眉眼彎彎的,“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手藝。”
“吃慢點,沒有人和你搶,喝點牛奶。”
顧彥深將溫牛奶送到了子衿的唇邊,她十分享受地喝了一口,又聽到他說:“公寓沒有其他的東西,所以就隨便給你弄點吃,這些以前我在英國的時候就經常做,你很喜歡?”
子衿舔了舔唇上的碎末,突然想到了,她和顧彥深在一起這段時間,自己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他的事情,她卻知道沒有多少,他說起英國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問問他……
將手中最後一點東西都咽下了肚子,子衿又喝了大半杯牛奶,這才抬起頭來,“……彥深,你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英國的事情,還有你母親……其實上回我出事的時候,我就聽說了,你已經到了英國的家門口,卻突然又折回來了,你母親應該會很不開心吧?”
“和她解釋過了。”
顧彥深伸手揉了揉她的黑發,男人聲線柔軟,“我母親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沒事。”
子衿心頭微微一緊,有些怯怯地問:“……難道你和她解釋,你是為了我才回來的?”
顧彥深蹙眉看了她一眼,收回自己的手,他從一旁拿起了煙,抽出了一根夾在指間,子衿抿著唇,看著他這樣習慣性的動作,心頭一沉。
其實或許有些小動作,小習慣,自己本人還不太清楚,但是最親密的旁人卻是能夠觀察出來,
——比如,顧彥深現在這樣的動作。
子衿很清楚,他除了平常抽煙比較多,煩躁的時候,會更多,還會有這樣的小動作,夾著煙,來來回回地摩挲在自己的指間,卻久久不點燃。
子衿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以為顧彥深這種心煩意亂的樣子,是因為自己。
不過顧彥深也的確是因為她,當然她這麼無意識的一個問題,也勾出了之前喬景蓮對他說的那些話,這一刻,有一種無力的感覺爬過男人的心尖,他鋒利的眉宇越蹙越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張嘴——
男人嗓音很是低沉,“……子衿,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母親的事吧?”
子衿愣了一下,並沒有接話,顧彥深終於還是將指間的煙給點燃了,含在嘴裏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我母親懷著我的時候,就到了英國定居,喬家什麼都不缺,我母親自然也什麼都不會缺,不過她缺了愛,缺了家,缺了溫暖。5歲之前的事情,我並不是很清楚,不過我5歲那年,就知道了自己是個私生子。”
他頓了頓,重重地吸了一口煙,表情很淡,尤其是隔著一片白色的煙霧,就顯得更是明暗不清,子衿心頭卻是有些不舍,人到底還是人,有七情六欲的人,再強大的人,也不可能沒有傷痛。
顧彥深說著“私生子”三個字的時候,嗓音帶著幾分顫抖,他掩蓋的很好,可是子衿卻完全能夠聯想到,一個5歲的小男孩,在異國他鄉,突然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子,那會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
“……我母親從來都不在我麵前提起我父親的事情,但是她又從來都避諱讓我知道,我的父親是誰,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其實就是一個很矛盾的人。那時候C市的喬氏就已經是商業圈地龍頭老大,關於喬世筠的報道,很多都會出現在國外的財經新聞上,我母親就經常會買不少的報紙,會在我麵前看新聞,晚上又經常會偷偷哭泣。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哪怕那時候才是一個6、7歲的孩子,卻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母親,一直都在關注著那個叫喬世筠的男人。我比一般的同齡人都要早熟一些,其實7歲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哪怕我母親從來都不正麵回答這個問題。我開始關注喬世筠的一切動向,關注他的過去,關注他的生活,那時候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要做得比他更好,要讓他後悔,他把我們母子拋棄在英國的這個決定。”
顧彥深撣了撣煙灰,淡漠的神色放的有些悠遠,“……那時候還很小,卻已經明白了,‘恨’這個字眼。我上學的時候,就很努力,每一個科目都是第一,可是我的好成績,也不能讓我母親展顏歡笑,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心裏很清楚,她一直都在等著喬世筠。”
“再後來,她就生病了,大概就是5年前的樣子,她突然得了子宮癌,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是3期,醫生說必須要做手術,那時候我的事業已經有了起色,偏偏我母親又躺在醫院,我每天都在醫院和公司兩邊跑,也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謝靈溪……”
子衿眸光閃爍了一下,顧彥深突然提到了謝靈溪,又打住了這個話題,子衿心裏明白,他大概以為自己會不高興,不過其實她並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有些事情,如果已經解釋清楚了,之前就釋懷了的,她現在不會耿耿於懷。
誰都會有過去的不是麼?
顧彥深這樣的男人,當然不可能沒有過去,隻是那麼湊巧的,那個過去的女人會是謝靈溪,但是現在就算是提到了,她也能夠諒解。
“……謝靈溪那時候應該是存心要接近我的,在醫院倒是很照顧我母親,我太忙,想著有個人幫忙照顧也是好事,我母親在英國住了很多年,卻並不喜歡英國當地人,我之前想要給她找看護,她死活都不肯要,她身邊跟著的幾個傭人,也都是當年去英國的時候,她帶著過去的,到了現在,還是那麼幾個人。所以她那時候倒是很喜歡謝靈溪……”
“再後來,應該是喬世筠知道了她動手術的事情,倒是開始往英國跑了,一年最起碼也會來看我母親一次,一直等到了去年的時候,他說自己上了年紀,身體也不太好,希望我回去接手喬氏。”
這樣的一段過往,顧彥深用一種平靜的口wen,輕飄飄地說出來,可是子衿卻是能夠感同身受地從她5歲那一年,得到自己是一個私生子,這一路走來的艱辛和不甘。
她伸手,輕輕地握住了男人的大掌,柔軟的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男人的虎口,“……所以你就回來了麼?”
顧彥深伸手捏滅了指間的煙蒂,搖頭,“當然不。我一開始拒絕了,我並不稀罕喬氏,他既然當年那麼狠心把我們母子安頓在國外,這麼多年都是不聞不問,現在有需要了才來找我們,目的不是很單純麼?我在英國那些年,本來就在投資界做的很出色,他關注到了我的能力才會來找我的。說白了,也不過就是端正了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他一直都當寶貝一樣的兒子,要是有能力能夠管理好喬氏,他有可能會來找我麼?我是姓顧的,不是姓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