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石擊浪 1
坐落在封江縣城東端的銀行營業部,在八十年代初期顯得格外出類拔萃,引人注目。那藍一色的玻璃遠看像是湛藍的天空掉了一塊掛在樓前,落日的餘輝印在玻璃上反射出一道藍光,給人增添幾份神秘,幾份莊嚴與肅穆。這裏因發生了一起五十萬元的結算大案而聞名全省乃至全國,案件的經過其實很簡單,想起來讓人不可思議,也掀起了銀行內部一場人事大變動。
白茹自跨入這幢大樓起心情就一直沒輕鬆過,素有的自信被那五十萬元案件掃得蕩然無存。圓圓的臉上總是被一種愁雲籠罩著,額頭上的雙眉從未舒展;一雙大而黑的眼睛是那樣深遂,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白裏透紅的臉頰襯托出她的青春與活力,一米六五的瘦高個更加顯示出一種職業女性的氣質之美。二十七歲的她就走上領導工作崗位,而且是到全縣最大的營業窗口——營業部擔任主任,各種猜測紛至遝來。
最能產生流言蜚語的地方就是營業部。能走進這家銀行大門的人除了縣官員的親戚再就是行領導的子女,隻要有個風吹草動,行內行外的人馬上就會知道。
白茹坐在辦公室裏陷於沉思之中。她知道肩上的擔子是多麼重,她必須用自己瘦弱的雙肩擔起這副擔子,這是她的職責也是她的使命。上任前,錢行長一再叮囑:管錢先管人,隻要管好人,安全方可行。從那個大案總結的教訓讓白茹深信行長的叮囑千真萬確,從中她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營業部職工的深層次背景帶來的高枕無憂和業務素質低下帶來的後果是多麼不堪設想。要想把這樣一個大背景下的二十六顆心收攏在一起,不知前麵有多少“攔路虎”。
第一天,營業室內各個窗口人來人往,業務繁忙。一名儲蓄員低聲說著:“你們聽說沒有?白主任婚前到醫院墜過胎。”
另一名儲蓄員聽到此消息,張大了嘴巴:“真的嗎?羞死人了。”
“我男人打電話核實過,白主任當時就在辦公室上班分管公章蓋章方便唄。”
“怎麼會呢?我不相信白主任會是那樣的人。”
這時,營業室好幾個會計圍攏過來問她們:“這消息可靠嗎?是真的嗎?”
“她那德性憑什麼來當我們的主任?怎麼那麼不要臉啊?”
“就是,真是太不要臉了!”
“知不知道是誰的種?”
這名儲蓄員搖著頭說:“這個不知道。”
會計主管葉春麗看見白茹正朝營業室走來,急忙走到她們麵前製止:“什麼要臉不要臉,你們說誰呢?上班時間胡說八道什麼呢?白主任怎麼會做那種事呢?大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她來了。”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今年四十出頭,風韻欲存,年輕時也是一個美人坯子。
“怎麼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幾名會計吐了一下舌頭,趕快回到自己的坐位。等白茹走出營業室,這消息立即就爆炸起來,好長一段時間大家見到白茹沒有一個人叫她——白主任。
這一天,白茹又走進營業室,隻見結算兩名會計擠在一起,仿佛在談論重大國家機密似的一臉神秘勁,聲音小得如蚊子嗡。聯行會計員陳芝見狀,急忙湊攏去,偷偷地說得非常起勁。
白茹不動聲色也不吭聲,悄悄地坐在主管會計葉春麗旁邊,察言觀色,看她們關注的是什麼話題。
劉紅霞是營業部消息最靈通的人,行內行外的事情,她都能通過各種途徑和渠道獲知並能一個個神秘地傳開。無論大小事,凡是她傳遞的消息還真有七八成的準確。這次她所說的不是一般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了證實確有其事,她串聯另外一個比較靈通的會計一起圍在王麗娜身邊悄悄地說:“聽說,支行要對營業部實行崗位責任製,這次要動真格了。”
“我也聽說過,行裏要出文件,營業部首先實行責任製,每人按業務量、差錯率考核發獎金。”
“這下徹底完蛋,我們拿不到全額獎金怎麼辦?這不是針對我們嗎?她行為一點也不檢點,做出那等丟人現眼的事,哪還有資格來管我們?”二十歲的劉紅霞嘴上這麼說,心裏想著下班就回家告訴爸爸去,把她的主任撤了。
劉紅霞的爸爸是分管信貸的副行長,一直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國字型的臉上總是長不完的青春痘,五官長得很別致,一雙眼睛又大又亮,那張稍厚的嘴唇輪廓分明,隻是黑黑的皮膚外加略顯微胖的身型襯托不出她的美麗,嬌橫拔扈是她最大的個性。她是一個特別不喜歡看書的人,每次學習就頭暈,經常自嘲完全不是學習的料,讓人一看就覺得很淺薄無知,甚至還摻和那麼一點“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味道。她最關心的就是每個月獎金能拿多少,這次支行真要實行崗位責任製,她業務差錯頻繁扣的獎金可能最多,她特別擔心。再說那個大案與她有很大的關係,支行在處分人時,隻將主任撤職,而她卻輕描淡寫隻受到處分。那麼大的責任事故對她幾乎觸動不大,也沒有改一改那馬虎的個性。
肖想想這個總是圍著她們轉的女孩,沒有什麼頭腦思想特別前衛。她想都沒想拍著手叫道:“好哇,好哇,改革總是越改越發展,我們又可以加工資了。”
劉紅霞有些鄙視地看著她,雙唇突然噴出一句話:“你懂個屁!這次不是叫你多拿錢,而是叫你少拿錢。”
“好臭好臭!”肖想想眉頭一皺眨著眼睛不解似地問:“紅霞,你怎麼這麼粗俗啊?白主任會不會是拿我們開刀啊?”
“她敢!她要是敢胡作非為,我立馬將她的醜事告訴我爸爸去。”
“對,紅霞,你要說到做到。白主任未結婚就打胎,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醜事,支行怎麼還讓她來當領導?要是她敢對我們動真格,我就讓我的爸爸將她抓進監獄以流氓罪論處。”
”哈哈哈——”突然一聲響亮的笑聲從營業室內爆發出來。“你們......你們......笑死我了。”一直擔任結算複核的王麗娜聽到她們的說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我說你們兩個姑娘家家的,真不知道害羞啊!這“打胎”兩字是你們說的嗎?才二十歲懂得什麼叫打胎?笑死人。”她說著又大聲地笑起來。營業室內所有的人停止工作,抬起眼睛看著她們。
肖想想跺跺腳指著劉紅霞說:“不關我的事啊,是她先說的。”
劉紅霞準備回到坐位,她一下子跳到肖想想麵前問:“你說什麼?到底是誰說的啊?”
肖想想也不示弱,將雙手往腰間一撐:“就是你先說的,就是你先說的。”
“我是這樣說的嗎?我是說責任製的事嘛。她存心和我過意不去我才說的嘛,肖想想,你真不夠意思!”
肖想想立即大聲在營業室喊到:“你們大家評評:我說實行崗位責任製,我們能多拿錢,她不相信,還說白主任打胎的壞話,怎麼變成我說的呢?”
“是啊,我們也聽到了啊。”有幾位同事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