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北嬈逃出景都城後已是深夜亥時,風勁草瑟,颯颯的拍打聲起伏成片,像是隱匿在夜色裏不斷靠近的伏兵。
臉色如井水久浸的冷白,意識在一點點渙散,玉北嬈瞳孔緊縮努力分辨前路,可饒是這樣,眼前的路也是搖搖晃晃,重影疊疊。她的傷勢太重,快要支撐不住了。
她跟杜青陽原約定在公子府對街的李記米鋪會合,可她全身是血若貿然過市必然會引起注意,招來衙吏。於是玉北嬈快馬加鞭的出了城,李記是霽蘇的產業,杜青陽藏在那裏再安全不過了。
雖出了城,玉北嬈也不敢鬆懈,頂著風雪踏著山路繞開官道一路向霞關而去。
黑夜慢慢靜下來,風雪也停了,天上隱隱約約星光乍現。玉北嬈騎在馬上,用力地搖了搖頭,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混沌。馬走的越來越慢,搖搖晃晃中她猛然想起,景國至大周多岔路,她得給杜青陽留個記號,不然杜青陽很難找到她。
玉北嬈從懷裏掏出匕首,想要在樹上刻個標記,她剛艱難地伸出手,沒成想馬踩在了結冰的亂石上,馬蹄一滑,將她甩落馬背,玉北嬈一吃痛昏了過去。
天寒地凍,百裏俱寂,曠野裏吱吱呀呀的車軲轆聲格外醒脆,一輛寬敞的馬車自黑夜裏穿行而來,車前掛著兩個照明的燈籠,走的不急不緩。
車裏主仆二人正閉目休憩,正首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豐腴婦人,斜斜側身,枕手而眠。
“吭~”一陣馬叫聲在靜夜裏響起,婦人立即張開雙眼,一雙杏目警覺竟無半點睡意。她左側的丫鬟也驚醒了,看著婦人,神色慌亂。莫非她們暴露了行蹤?主仆二人對視間,婦人伸手撥開車簾,隻露出小半張臉朝外看去,見一匹皮毛染了血的馬立在路旁,四下悄無一人。婦人心裏稍安,同時也明白了這馬是在求救,對丫鬟說道“綰青,下去看看。”
主仆二人提著燈籠下了車,順著那馬身後看去,果然在枯草窪中發現了一個昏迷在地的人。等二人靠近後,綰青不由驚叫出聲“呀!”這人渾身是血,看不清麵貌,傷勢極為慘重。婦人伸出兩指放在玉北嬈鼻下,待探到一絲微弱的鼻息後,對綰青道:“還活著。”
二人將玉北嬈搬到車內,婦人對綰青道:“給她蓋件裘皮。”綰青默默從箱子裏拿出大氅,蓋到玉北嬈身上,卻是一臉擔憂:“鄭大人,我們此行隱密,帶上一個重傷之人,萬一招人耳目可如何是好?看她傷的如此重,必是惹了什麼人追殺,我們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
綰青方才驚訝於玉北嬈傷的那麼重竟還能活下來,這會冷靜下來才想起玉北嬈對她們而言是個包袱。
鄭大人麵上看不出喜怒:“那你再將她扔下去”。綰青低下頭去,說歸說但她幹不出來這種事情。
鄭嬌按了按眉心,闔上眼道:“等天亮了,尋個客棧將她放下。”
她們此行確實身負重任,容不得半點差池。她與綰青之所以選擇夜裏趕路,便是為了避人耳目,斷不能因為一個陌生人徒增風險。萍水相逢,將她在寒夜裏救起,已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