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
展眼便到了年底。前兩年沈家迭遭變故,白川又不知所蹤,沈寶成和秋禾誰也沒過年的心思。如今白川回來了,又多了別婆婆和倪小溪兩口人,秋禾便想著要把大夥兒邀在一處團年,沈寶成自然同意,又早早跟老丁和老劉打了招呼,說要趁團年聚在一處好好喝一頓酒。
除夕這天,一大早秋禾就下了廚,這回卻是別婆婆在灶前煎炒烹炸,他打下手。倪小溪那饞魚因為怕火,不敢進廚房,卻不時慫恿大聖進去,討一兩塊鹵肉鹵雞腿,一人一狗在院子裏吃得津津有味。
正為一條雞腿發生爭執,大聖忽然撇下他,朝外頭汪汪叫了起來,卻原來是出門請人的沈寶成回來了。
沈寶成清早出門,先去拉了老劉,兩人又相攜去了老丁家,快中午時才回來,卻是來了四個人,除了仨老頭,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後生,聽說是老丁的某一位侄孫,趁著放寒假被家裏送了過來。
劉老頭到家後,茶都來不及喝,就抖開一件理發專用罩衣,要趁著飯前,給全家老小都剃個頭,收拾清爽了好過年。無所事事的黑小子頭一個被抓了去。沈寶成泡好茶,忙著去房裏給小丁拿瓜籽零食,這當兒老丁閑來無事,朝廚房裏探了一探頭,正和別婆婆四目相對,兩人立刻開始了例行的每日一吵。
“老殺材!又來了!聞見這身上臭味我就惡心!”
“老妖怪!管得忒寬!我來我老兄弟家,難道還要跟你請示?”
“殺千刀的!你造下那麼多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老不死的!你孫子和媳婦的救命恩人現站在眼前,你一個謝字都不說,還說甚報不報?”
……
為防著院外劉老頭聽了去,兩人都將聲音壓得極低,正吵著,小丁從院外進來了,拿著片焦切請他三叔公嚐,一雙眼睛卻直往別婆婆和秋禾身上溜。
老丁便給他介紹:“這就是你秋禾哥哥,”頓了一頓,一臉不情願地又道:“那一位姓別。”
小丁便乖乖地叫了人。別婆婆和老丁勢同水火,對小丁倒還平靜,聽見人家孩子喊婆婆,也別別扭扭應了。秋禾從灶膛裏扒出個烤紅薯,把灰磕幹淨了遞給小丁,小丁於是高高興興跑出去吃烤紅薯去了。
外頭倪小溪已剃完頭發,頂著個新鮮出爐的圓寸頭,看見有人吃紅薯,忙上前顛三倒四地搭訕。小丁很大方地分他一半,倪小溪蹲著吃完半個熱騰騰的烤紅薯,對小丁的好感無限上升,領著他和狗到附近樹林裏轉悠去了。
院子裏老劉喝了杯茶,接茬給沈寶成剃頭,正剃到一半,打門外進來一個人,高高個頭,烏眉俊目,不是白川是誰?
這段時間沈寶成一直對外聲稱白川出門探親去了,劉老頭見他一去幾年,暗地裏也曾猜測他是不是搬走了,這時見到人,便份外驚喜,忙丟下推子迎了上去,說:“唉喲川兒,你幾時回來的?怎麼回來了都沒人跟我說一聲!唉喲這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白川笑笑說:“當然要回來,這裏是我家。”
“對對對!”老劉忙點頭,想了想又問:“回來了就不走了?”
“不走了!”
“那敢情好!”老劉搓著手,興奮地說:“來來來!你也過來剃個頭!我老劉說過的!隻要這手藝你瞧得起,我免費給你剃一輩子的頭!”
白川笑起來,說:“好!”
“老哥,你別在那兒誇白了!”沈寶成頂著個剃了一半的頭,翻著白眼說:“你先過來給我剃了再說!”
老丁也很不滿,說:“還興插隊?下一個不是論到我了麼?”
“好好好!”老劉頓時充滿職業自豪感,揎拳擄袖地道:“不要急,一個一個來!”
幾個人圍在院內看老劉剃頭刮臉,白川抬眼一望,就見秋禾倚在廚房門口,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立刻身不由己地過去了,當著眾人說不出什麼話來,也對著秋禾笑。
見那兩個憨小子一味相對傻笑,廚房裏的別婆婆看不下去了,脫下圍裙喊秋禾,說:“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你過來把香腸切一切,我過去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