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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牙買加房產事務所闊老板愛德華·貝拉比說,“皇家別墅”是其手中為數有限的高價豪華住宅之一。此刻,“皇家別墅”正隱匿在一片黑暗中。在蔚為壯觀的港灣北麵,寬闊的安布雷拉角公路隻剩下一條陰影。
“皇家別墅”麵海而建,被一圈芒果樹籬圍著。遠處,閃爍著遊船碼頭的燈塔。我隱約看見,一座規模宏偉的建築物聳立在大草坪中央。一條掛滿鮮花的棚架長廊通向那裏。
輕便越野車在山坡頂上停了下來,藏在一片屏障似的香蕉樹叢裏。保護車輛用的透明罩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我看他們不在家,”貝拉比說,“他們的車沒在。”
福爾摩斯揚揚眉毛。
“是什麼車?”他問。
“美洲虎牌車,紅色的。車篷可以折疊,是他們在徹西車行租來的。”
我提出了疑問:
“會不會停在車庫裏?”
牙買加房產事務所老板搖頭否定:
“絕對不會,在熱帶地區,我們習慣上都把車放在室外。這樣更保險。從對麵的公路上就能看見車庫。”
“我過去看看,”福爾摩斯提議。
車裏隻留下司機和貝拉比。我們魚貫而行,徑直來到別墅的籬笆前。福爾摩斯鑽進了小灌木叢。斯賓德和我像籠子裏的野獸一樣,鼻子貼在柵欄鐵條上往裏張望。隱沒在長廊另一端的黑影,隻不過是通向別墅樓房的石台階。山腳下,局長手下的突擊隊正在等待攻擊的信號。
“車庫是空的,”福爾摩斯氣喘籲籲地回來報告。
“既沒有車,又沒開燈,這兩個家夥肯定不會在這裏的,”斯賓德下了結論,“我們回車裏繼續監視。他們肯定要回窩的。”
蒙德古灣。當地上流社會聚會的“鎮公所”酒吧。今晚,在優雅的布景裏,著名魔術師馬修斯大顯身手,演出了一個驚人的節目:他把手攏成杯狀後,從手心裏居然鑽出一群小鱷魚來。臨結束時,又變出一根兩米多高的旗杆,上麵掛著一麵巨大的英國國旗。
米蘭歡笑著,拍起手來。她緊緊依偎著多米尼克說:
“小時候在西貢時,我看見過魔術師從藤條箱裏變出了許多大烏龜。當時我害怕極了。”
她停了一會,回憶著童年的情景。接著,她那纖手緊緊地抓住了馬耳他人的臂膀:“你不高興了?”“瞧你說的!我是在想,我們是不是去海灘走走……”“要不去‘黃鶯’喝一杯,”米蘭提議,“是事務所的那家夥介紹的。
好像是個露天夜總會,在那裏可以跳特裏尼達即興舞。”“就去‘黃鶯’。”多米尼克同意了。
我惱火極了。斯賓德的做法使我生氣,與我的意圖相差懸殊。一想到馬耳他人很可能在公路上遭遇全副武裝、急不可待的警察突擊隊,我心裏就發慌。我覺得,這位局長並不像福爾摩斯過分誇獎的那樣,是個精明的統帥。斯賓德是個實幹家,但他選擇的方法卻是最容易驚動坎布齊亞的。這無異於開著高音喇叭在蒙德古灣的荒涼街道上暴露自己。我討厭炫耀實力。我還清楚地記得刑警大隊的失敗:那次,巴黎警察局派出了至少500名警察,揮舞著6.35口徑手槍,奔襲瘋子彼埃羅的巢穴。結果,無論是盧特萊爾、博切塞奇還是阿蒂亞,一個都沒逮到。
斯賓德看出了我的不滿。“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他皺起眉頭問我。不過,當我把自己的莫大擔憂告訴他後,他覺得確實有點道理。“O.K.,我用對講機通知手下人回局裏待命。我要留在這裏。我不想放走那兩個家夥。您設想一下,他們隻有兩個人,院子裏又沒見到汽車,這已經夠我難堪的了!法律許可的突擊時間是早上6點以後,不用等太久的!”我本能地看看手表。淩晨1點20分。貝拉比打破了沉默:“他們會不會在夜總會裏?要不要去看看?”執拗的斯賓德有力地點點頭:“你看著辦吧,”他說,“坐車去。要是發現他們,趕快回來找我。”我們駕著車在蒙德古灣街道上緩慢地來回遊曳,尋找紅色美洲虎牌轎車的蹤影。福爾摩斯輕輕吸吮著他那支彎曲的短管大煙鬥。金黃色煙草噴出一股好聞的煙味。“你們想從花園裏的仙人掌叢中發現汽車?”他沮喪地提出異議。“我看最好還是回到頭那兒去……”越野車在警察局門口放慢了速度。“我有個主意,”貝拉比說,“讓我下車。”隻見他和福爾摩斯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便急步朝一家亮著燈的樓房奔去。福爾摩斯沉思著,默默地吞了一大口煙,然後向我解釋道:“貝拉比和對麵那家托比夜總會的老板是朋友。他去那裏給別的夜總會打電話,打聽卡林頓是否在他們那裏。在警察局打電話,太危險了。”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總得有個借口呀!馬耳他人可是個狡猾的家夥……”“包打聽”聳聳肩。“貝拉比也不笨。他會在決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打聽到消息的……”來到“黃鶯”後,多米尼克一直在與纏擾自己的某種預感作鬥爭。他不敢承認,從昨天晚上起,當他在露台上注視著太陽落山時,血一樣的晚霞再次出現在他的冒險生涯裏,給了他一種不祥的預兆。
他示意侍者再送一杯潘趣酒來。剛要喝時,那個臉色憂鬱的高個子領班向他俯下身來:“卡林頓博士嗎?”馬耳他人吃驚地抬起頭來:“是啊……”“有人打電話找您。”“找我?”“是的,他說要找和漂亮的印度支那女人在一起的金發博士。”剛進門時,多米尼克並沒有感覺到夜總會很大。這會兒,他穿越大廳時,好像覺得沒有盡頭似的。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過量的潘趣酒,或者是表情嚴肅的領班走得太慢?反正,他的自我感覺很不對勁。電話間裏的聽筒擱在小桌子上。多米尼克拿起話筒,湊近耳邊,一言不發。對方正不耐煩地喊著:“喂?”馬耳他人聽出來了。是牙買加房產事務所老板的尖嗓門。不知為什麼,他總懷疑這家夥是個同性戀者。“哪一位?”“原諒我打擾您了,博士。我是愛德華·貝拉比。因為我曾向尊夫人推薦過‘黃鶯’夜總會,所以我估計您會在這裏……明天我是否能來見您?”馬耳他人猶豫了一會,才回答道:“當然可以。有什麼事嗎?”“您放心,沒什麼大事情。銀行拒付您簽給我的支票。”“怎麼會呢?”“可能是我們在說話時的疏忽,造成了一個小失誤。您在阿拉伯數字的總金額上多加了一個零,這樣就跟大寫總金額對不上了。您知道,這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是銀行……”“我明白了,”馬耳他人說,“對不起您了。那麼,您打算幾點來?”“您看什麼時候方便?隻要我能來得及從金斯敦趕到蒙德古灣。”“那就10點吧,”馬耳他人作出了決定,“我在別墅裏等您。”貝拉比的做法並不能使我安下心來。我依然感覺很不踏實。用這種伎倆對付坎布齊亞這樣的大盜,實在是太不高明了。我有點泄氣地把這種擔憂告訴了福爾摩斯:“我的朋友,馬耳他人像雷達一樣敏感。您那位貝拉比把事情都弄砸了。
根據我對馬耳他人的了解,他肯定會采取措施的。”“什麼樣的措施呢,比方說?”“首先,他會給金斯敦去電話,弄清支票究竟有沒有出差錯。他隻要找一個不知曉內情的女出納員,就會……”福爾摩斯仍然很鎮定。“貝拉比會在銀行開門時,把情況通報過去的。”“那自然。銀行幾點開門?”“8點。”我噘起了嘴唇:“要是馬耳他人趕在他前頭,那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