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顯倫嫌厭地說:“老子跟老東西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說著,抬手一巴掌朝啟蠻的臉扇了過去。
“你管爺爺叫什麼?”啟蠻一抬手就鉗住了孟顯倫的手腕,冷冰冰地問道。
孟顯倫打了個顫,心想,這小子不是快死了嗎,怎麼看起來能耐比以前還大!
這時,啟蠻緩緩伸出一根小指,說:“大伯,跟爺爺道歉。”
孟顯倫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十多年了,自己從來都是讓啟蠻又敬又怕,哪裏輪到啟蠻教訓他!可他不知道,啟蠻已今非昔比,正應了孟宛鶴的那句玩笑,現在的啟蠻,隻需要用這麼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孟顯倫揍一頓!
啟蠻出手,一指戳在了孟顯倫膻中。孟顯倫覺得像是被鐵杵狠狠地捅了一下,身子倒摔過去,就地滾出三圈。胸口劇痛,不知斷了多少肋骨,喉頭發鹹,嘴角流血。
孟顯倫艱難地爬起來,冷不丁有人把手搭在了他左肩。扭頭看見一個戴鬥笠的,於此同時,又瞧見了自己的斷肩。鬥笠人似乎有意戳中他心頭痛處,孟顯倫惱道:“你是什麼人,把手拿開!”
鬥笠人不搭理他,兀自問孟宛鶴:“老頭,你這兒子丟人現眼,用不用我幫你教訓他?”
孟宛鶴苦笑:“家門不幸,出了這麼個敗類。可不管他怎麼不孝,老朽這為人父的也不能不憐惜啊。”
鬥笠人點頭說:“有道理。”又轉向孟顯倫說:“這次我忍你了,多虧了你爹。”說完,一提一甩,把孟顯倫扔出了十幾步之外。這下孟顯倫再無顏見人,起身後就一拐一瘸地跑開,不知去向。
孟宛鶴見那人亮了這麼一手,心裏大為驚疑,問道:“這位壯士怎麼稱呼?到此何事?”
鬥笠人嬉皮笑臉:“在下姓施,單名一個轍字。前幾日我掐指一算,知道此處有喜宴可吃,就日夜兼程趕過來了。”
孟宛鶴自然明白他有意隱瞞,不過這個施轍看起來並無惡意,也就沒去說破。
“爺爺,你快來看看祝姑娘!”聽到啟蠻呼喊,孟宛鶴趕忙去查看,原來祝宛熠已經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沒什麼大礙,應該是傷心過度。小玫,由你來使‘雨潤訣’護住祝姑娘心神。”
小玫起先是萬般的不樂意,讓她去救治自己的死敵,這怎麼可能。但當她耍性子撇開頭,無意間又瞥見亡故的祝繼行,心裏驀地一緊。回過臉,看著神誌不清的祝宛熠,使勁跺了下腳,快步上前施訣醫治。
孟宛鶴抬起頭,望向仍彼此嫌忌的兩家男人,動容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兩家本來就該是輔牙相倚。你們這些做大人的,難道還不如孩子嗎?”眾人無不怔怔,氣氛緩和了許多。
“什麼都能從長計議,什麼都好商量,可眼下隻有這麼三件事非辦不可。一是竭力救治傷者,不管什麼上等訣法、藥材,全部使出來,兩家承受不了更多的失去。二是收殮了咱們親人的屍骨,讓他們入土為安。還有,就是約定好兩個孩子的媒妁之日,早些圓了亡人的遺願。傷痛已經夠沉重了,算老朽懇求諸位,千萬不要再試圖打破這血淋淋的情誼!”說完,老人顫巍巍地矮下了身子,含淚雙膝著地。
短暫的震驚之後,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慟哭四起,兩家人任憑淚水汗水成串地落下。孟家施展雨潤訣,祝家熬製藥膏,忙裏忙外。沒有彼此之分,不問姓孟姓祝,有的隻是共患難的親人,同生死的手足。
施轍不聲不響來到孟宛鶴身邊,開口說:“老頭,事兒辦得漂亮啊!”孟宛鶴實在沒心思和他多言,隻是報以苦笑。
施轍繼續喋喋不休:“你們村子裏的人是不是都喜歡打打殺殺的,虧了我學東西快,懂得入鄉隨俗。這不,剛才我在林子裏就不小心殺了個老道。”孟宛鶴身子一顫,驚愕地看著他。
施轍笑道:“我也不找你討人請,還是那句話,我來是想喝你杯喜酒,你不會吝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