囑道,“仙師,你在這等我,別亂跑。出來了咱們再一同回方寸山。”

“知道了。”君棠揉了揉玉雅的腦袋,“去吧。”

仙婢領著玉雅來到淩霄寶殿,見那金釘攢玉戶,彩鳳舞朱門,好不氣派,可當中天帝卻是一人獨坐,眉頭緊鎖。

她突然有些理解天帝此刻的處境。

高處不勝寒,一個人高高在上慣了,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這位置來的不明不白,便時時刻刻怕著旁人來搶,於是猜測,於是驚恐,於是敏[gǎn]。等到有人徹底扒了這層關係,這位置不管本來是不是他的,他處於劣勢,長年來又做了些錯事,口碑本就不好,反倒落下下風。

一個人寂寞,便再也沒有人懂。

可這與她又有何幹。

她慢慢走近,一雙眼毫不畏懼地打量天帝。

“好久沒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地看我了。”天帝沉著臉,卻依舊不失威嚴。、

玉雅不卑不亢的行了禮,垂首站在一旁,天帝方才從那寶座上走下來,領著她走到昊天金閥彌羅天宮,那是天帝的住所。

“人人都說天帝,乃萬天帝王,權衡三界,統禦萬靈,總管三界、十方、四生、六道的一切陰陽禍福。生殺予奪,易如反掌。可如今我卻被逼得親孫被人日日折磨,天下生靈塗炭哀嚎遍野,我也什麼也做不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舍不得這帝位,放不下這身段?”

天帝緩緩道來,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射在玉雅身上,讓人絲毫不敢說半句謊話。玉雅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我從未覺得天帝這位置好。”

“成日高高在上,身段得駕著浮在半空中,旁人靠近不得。做好了便是理所應當,做不好便是無能,總落不到一句好。換做我,是決計做不了的。”

“你倒是敢說實話。”天帝笑道,“你也配得上做天帝的媳婦。”

“我與青轅本是炎帝收留的義子,原本我們感情極為要好,雙生子,心靈相通總有一些。可偏偏青轅事事都比我優秀,可我從不羨慕,平凡一些或許更加快活。跟著炎帝久了,炎帝也對我們極為放心,可惜好景不長,仙魔大戰時,五方天地損了四個,隻剩下炎帝一人。”

“炎帝那時元氣大傷,其實我與青轅都知道,他是有意向讓我們二人之一當上這天帝之位的。我本無意於這個位置,青轅他什麼都比我好,自然能選中他。可偏偏,那日被我聽見青轅要加害懷著炎帝子嗣的婢女,他擔心婢女肚子裏是個男孩,會奪了他的位置。”

“炎帝於我恩重如山,我如何能讓青轅做這欺師滅祖的事情……”

天帝深深歎了口氣,“從前炎帝總說我宅心仁厚,怕我坐不穩這位置。可那位置坐久了,我都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那時他總說,當然我沒殺了青轅,他日他必將報複於我。如今果然應驗了。”

“今日的苦果,本該由我來扛。可若是我戰死了,青轅會將六界如何,我是真不知道。玉雅,若是我死,唯有你能救蒼生。”

“我?”玉雅笑道,“陛下您沒弄錯吧。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妖……”

“炎帝早早之前便算準了會有這一場浩劫,那時他便給了我一個錦囊,讓我無路可走時打開。”

“血魔歸,蒼生亂,魔後現世,以四大神器力敵血魔,以神之骨血封印魔道,從此天下太平。”

“這便是錦囊裏寫的。我也不信,可偏偏一條條都應驗了。”天帝苦笑一聲,廣袖一揮,桌麵上齊排排四個紫光閃爍的武器。

“人人都以為世間隻有四大神器,其實不然。神器也是相生相克,有因必有陽。當初炎帝傳位於我,便將這四件神器傳給了我。開天斧,玲瓏塔,乾坤袋,天機鏡。恰好克青轅手上的崆峒印、煉妖壺、封天印、昊天塔。可偏生,我帶著這四樣神器都敵不過青轅。”

“那與我又有何幹?”

“神器,隻有在真正的神手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玉雅,你因炎魔而生,你的骨便是神的骨,你更是上天認可的魔後,況且,炎魔死前將所有的修為都渡給了你,唯有你才能殺了青轅,保這天下。”天帝一字一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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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嚇到了”從天庭回來,玉雅便堅持要從紫雲鎮路過回到方寸。一路走來,她的手便涼的跟冰塊兒似得,一直心神不寧。魔道亂世,凡間也是災難連連,遍地餓殍,甚至還有地方已經開始食人。

饑荒之下,人都失去了理性,變得比魔更加可怕。

“若是我死了,你自可以跟君棠安之一隅,即便是蒼生覆滅,以你的修為還是能安然活下來。”

天帝的話猶在耳畔。

她果真能安安心心地活著嗎?那死去的龍吟呢?尚在人間的三哥呢?還有此刻在靈台山的家人。

行至河邊,那一艘攬芳苑的花船依然飄蕩在水中,因為無人打理,早就有些破舊。

她一躍飛身上花船,站在船頭朝君棠伸出手來,“仙師,來……”

船艙裏那梨花木的家具早就沒有蹤影,唯有破落的幾張小板凳。君棠用了法力讓船沿河漂流直下,二人索性站在船頭看兩岸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