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幽靈(2)(1 / 2)

陳大娥就笑一笑,說睡個覺也算不上什麼虧心事,自已睡不成還不興別人睡麼?說不定鄒奮生早就知道你和康彩鳳遲早會睡到一起,他的老二不行,鼻子卻比狗鼻子還靈。跟陳大娥這種人說不成假話,她是個直來直去的人。

亂營街的夜市到下夜一點才散場,一點以前,街上熱鬧,十號院也熱鬧。租房戶們看電視聽音樂,打牌下棋,串門聊天,行拳猜令,樓上樓下,一片嘈雜。午夜過後,漸漸靜下來,然後一片死寂。

小耳房在院子角落裏,隔壁就是水房。一旦安靜下來,就覺得有些陰森。

亂營街,甚至整個亂營鄉,都是建在亂墳堆上的,小耳房下麵,說不定就埋著幾根前朝的遺骨。所以這地方多有鬧鬼的傳說。這裏老戶的門楣上,多喜歡懸鏡或掛桃符以驅邪。我是不怕舊鬼新鬼的,但卻怕鄒奮生這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好象是做了虧心事了。鄒奮生吊頸的那天,我和他的老婆在小耳房的床上一次又一次地做愛,我總覺得他是知道的。正是由於他知道,才導致他的吊頸。

我是問心有愧的,所以我怕鬼敲門,我總覺得孤鬼遊魂就站在我的門窗外,幽幽地望著我。院子裏的風聲,任何一點細小的聲響,甚至隔壁水房滴水的聲音,老鼠跑動和磨牙的聲音,都讓我神經過敏,高度緊張。

這個深夜沒有風,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朦朧中聽到一陣細微的響聲,由遠及近,漸次逼來,好象是袍裾拖地的聲音,讓我立刻周身發冷,毛發倒豎。側耳細聽,還雜有輕微的腳步聲。我從床上跳下來,爬到小窗口向外看,看見影影綽綽兩個人形,正躬身往這邊移動,好象在拖拉一個什麼東西。

我睜大眼看,看清是賽布和羅流兒,心立刻放了下來。

我衝了出去,吼一聲,“幹什麼呢你們!”

兩個人都嚇得跳了起來,驚懼之後,兩人笑了,賽布說,“豹子,我們劫富濟貧哩!”

說著就抬腳踢一下地上的東西,說是銅絲,很重,實在抬不動了,就拖進院子。銅絲裹著蛇皮布,拖地的聲音很象鬼拖袍裾。

我問怎麼回事?銅絲哪兒來的?

賽布說,是電機廠露天倉庫裏的東西,早偵察好的,今天趁著夜深人靜,就潛伏進去,偷偷把它運出來。然後再賣給廢品收購站的河南人老耿,可以換上百把塊錢。

賽布說這些話時,羅流兒在他的黑影下咧嘴直樂,昏暗中兩人的眼睛象黑窟窿一樣。這兩個大鬼小鬼一點沒有做賊的感覺,說這東西反正也是露天堆著,不如弄出來,換點錢,接濟一下自已。這叫蛇走蛇路,鼠走鼠路。

兩個人對偷銅絲完全理直氣壯。

他們還準備偷幾回。誰叫那破廠子不付清挖管溝的工錢呢!

我反正睡不著,就讓他們趕快把銅絲藏個地方,然後陪我聊天。羅流兒說,“豹哥子有酒沒有?有就拿出來,我們陪哥子說話!”

賽布也說想喝酒了,夜裏有酒閑聊最好,反正明天又沒事做了,聊到天亮都可以,白天可以挺屍睡覺。

我屋裏正好有兩瓶伊犁英雄特,還有榨菜、鹹鴨蛋和麥趣爾麵包,問要不要把兆裏和翟毛礎也叫上來一起喝?賽布說兆裏早起還要到崔生堂飯館上工,辛苦得很,現在睡死了,不要叫他,羅流兒也不讓叫翟毛礎,說今天翟哥子又跟陳大娥打過炮了,累得夠嗆。再說有翟哥子在場,一些話不方便說,畢竟他是師傅。

羅流兒說他剛跑到亂營街來時,衣食無著,討過飯,也偷過東西,翟哥子知道了,很不高興。說寧討莫偷,乞兒偷兒都不入流,但乞兒比偷兒還是強點兒,光明正大地要,比偷偷拿要好。羅流兒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說鬼城豐都有塊勸戒碑,寫了四句屁話,叫做:忿急莫興訟,饑寒不作賊,淫為萬惡首,孝乃百行先。羅流兒說,“格老子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餓得半死,又不得人搭幫,要活命,不作賊朗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