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為何!意欲為何!”

我昏天黑地,高山在下,流水在上,可以俯仰,可以宴樂!

李從雲拍掌拍腿大笑,樂不自盛興致勃勃,“涵光,平常隻當你開妓院喝酒銷贓引女人的本事一流,誰想到,如今又來個少年郎,妙哉妙哉!!!哈哈哈哈哈。”

師伯愈發怒了,一把甩開我,去抓李從雲,出招野蠻,措詞野蠻,“都是你,巴裏底說甚麼此人可疑,要我拋下生意埋伏此地!巴裏底屁!巴裏底屁!!!!!”

李從雲馬上嚷嚷回去,“好啊!明明是你自己覺得他行為不軌非奸即盜,我特意停了作坊的買賣,還準了慶風的探親假,現在倒怪我的不是!聶涵光你個男女通吃的禽獸,狐狸精!狐狸精!!!!”

兩人團團罵作堆,我見師伯非常生氣的嘴臉,直將往昔高高在上的姿態化去大半,雖失了風度,比起風流來,卻顯得愈發親切。

那瞬間,我恍惚明白,若師伯一直是此樣貌,師父的情到深處雖死不悔,也就不枉了。於是我釋懷,捧著師父的寶貝畫像,一股腦跪在師伯麵前。

“師伯!!!”我悲喜難抑,正式參見。

幾乎已扭在一處的兩人同時呆住。

李從雲道:“啊?”

師伯道:“……”

我哽咽,再不停頓,一字一句訴說起師伯所無法得知的曆史故事。

我說天寒地凍之時師父撿我上山後燒的那碗熱湯,說大同同山的春景純淨鳥獸肥碩,說茅屋口的那株畫中師伯倚著的相依為命樹已半可參天,說師父彌留時銳利溼潤如刀鋒重重,也說師父口聲聲叫的幾句最後的‘師兄’……

“師伯!師伯!師父她真的很喜歡你,你同我回山去看看她,你不要娶別的偶好不好!”我趁師伯呆滯,抱住他的小腿,嗚嗚哭了起來,心裏卻是歎息而高興的,師父啊師父,徒弟終於將你的心意傳達到了。

半晌寂靜,除了我的哭聲,吸氣聲,醒鼻涕聲,便隻有燭火劈啪灰飛落地聲了。

頭頂上,白衣青年道:“啊涵光,你除了殺手作坊,難道竟還有別的師門!”

師伯跺足,忍無可忍,伸手到我腋下將我提到眼下麵前,氣息噴了我滿臉,我一驚,手舞足蹈,抓握不住,小腿勾住師伯的大腿。

“巴裏底!你到底是誰?誰巴裏底是你師伯!!!!!”他破口大罵,掙紮著下`身。

我呆住,萬萬沒有想到他竟否認,腳下愈發出力,全力扒住,直被他拖得北行幾步。

“師伯!師伯!”我哇哇哭,“你怎麼可以不認我!雖然你不曾見過我,但我確是師父的徒弟,師父說我又乖又聽話,不僅聰明,記性還好,師父她真同我這麼說的!!!”

我邊哭邊展開了被摩攃力扭曲的畫卷,指著上頭倚樹而眠的年輕男子,“喏!喏!看到沒有,我還有師伯的畫像,後麵是師父親筆寫的表白!”我使勁擦著臉上的涕水,將證據一一列出。看!如金如鐵!怎麼賴!怎麼賴!

四周又靜了,燭火豁然接近。

師伯垂下眼,看著畫像上似是而非角度曖昧的五官,紙內紙外,氣質渾然天成,都是這般那般龍騰虎躍獨一無二。

李從雲也湊了過來,他看看畫,看看師伯。

“咦?”他奇道,“哪裏像?”

“哼!”師伯哼。

我大急,“哪裏不像!鼻子嘴巴眼睛頭發!”

李從雲驀然哈哈大笑,“小光小光……”他道,眼內刻薄陰濕之色緩緩褪去,搶過來拱住我的頭,不釋手磨了又磨,“你見過我十來回,哪回都是我玉樹臨風自我介紹,可又有哪回,你記全過我的鼻子嘴巴眼睛頭發了?!”

我且心虛且結巴,“這個……這個……”

“再說,涵光的師兄是我,他的師弟是我弟弟慶風,我們三人幼年起即活在一處,學成後又忙著做生意,照此計算,我可真就不曉得,他還有什麼時間去你的大通通山拜別的祖宗……”

“可是……可是……”那鼻子,那嘴巴,那眼睛,那頭發,那明明足以讓人一見鍾情思之難忘的氣勢……

“小光!”李從雲歎息搖頭:“你真的認錯人了。”說罷又大笑,“可愛可愛!”嚷嚷著抱住我的頭,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