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安悅生之後,她進行了一場寂寞的旅行,去了很多地方,遇見很多人,看過很多事,卻始終無法獲得內心的平靜。她曾以為她謙卑的去愛、去給予,安悅生就一定是她的,然而事實告訴她,愛情跟品質態度完全沒有關係。

他不是一個壞人,她也不是。可是兩個好人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未必能夠在一起,愛情不會因為你年輕貌美,富可敵國就格外垂青你。

沒錯,安悅生確實更愛金錢和他自己,但那也沒什麼可指責的。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不都是在追求財富嘛,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要怪就隻能怪她自己,她原不應該隱瞞身份和他交往的。

其實,有錢給人家來愛也沒什麼不好,因為金錢而來的愛未必就不是真愛。她缺得是愛,又不是錢。盡管她後來也試圖對他表明身份,但不曉得是選擇的方式不對,還是時機不對,抑或是其他什麼緣故,總是弄巧成拙,往往話題還沒展開,他已經很不耐煩。

後來她漸漸明白,他們已經走入一條死胡同,前麵沒有路了。她如果表明身份,就等於是給他一計響亮的耳光,單單為了他的男性自尊,他們也絕無可能了。

後來的後來,她旅途中的某一個不眠夜,在邊城小鎮的破舊旅館,借昏黃的燈光看一本小說,看到裏麵的一段台詞,禁不住淚凝於睫。

那段台詞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她知道安悅生不夠好,可是她愛他。那是她首次愛一個人,情感十分飽滿,愛得過於用力,不注重方式和手段,自然難有圓滿收梢。她那時太年輕,還不曉得,愛的方式有時比愛本身更重要。如果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肯定會做得好一點,但人生沒有彩排。

她在路口等紅綠燈,一邊思潮翻滾,對麵的綠燈亮過半數,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快步飛奔過去,尚不及站定,旁邊忽然“嗖”地駛過來一輛車,嚇得她連退兩步,著實吃了一驚。

誰知那車竟在她跟前停了下來,深色的玻璃窗搖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容,看定她微笑,道:“上來,我送你一程。”

風萍無論如何也料不到竟會遇見唐湛,一時不禁怔住。他打開一線車門,含笑提醒她:“這裏不方便停車。”

風萍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兩條腿已經率先作出決定。唐湛起身讓到裏麵一個座位上,她便坐在他剛做過的地方。司機迅速將車駛出去。

雖說送她一程,但並沒有詢問她去哪裏,淡淡地問道:“怎麼不開車出來?” 他的姿態相當隨意,修長的手指交疊在胸`前,眉梢眼角都是溫和的笑意。

風萍也不知到底是出於什麼緣故,每次遇到他都仿佛局促不安,為了避免把話題扯得太深,她決定說謊,淺淺一笑道:“我不會開車。”

唐湛確實沒料到這個答案,微怔一下,道:“也好,你若是會開車,大概就不會坐在這裏了。”說著又笑起來,一派若無其事,神色坦蕩。風萍聽了隻覺得奇窘,兩頰一下子就燙起來。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地側頭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眼角刻著幾道細碎皺紋,但絲毫不妨礙他的魅力。

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井,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