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急火燎的爬起來,爹和龐狗子離開了,彌勒要留下來照顧剛剛蘇醒的老鬼,身邊沒有能幫忙的人,但是我隻覺得事情太過緊迫,當時也顧不得想那麼多,孤身一人就打算從這裏出發。老蔫巴他們攔不住,我帶著一些東西轉身就走,剛剛走出去幾步遠,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哭聲。我沒有回頭就聽得出,那是靈靈的哭聲。
那哭聲稚嫩,但聽著有種極度的傷感和悲哀,我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過頭。回過頭的那一瞬間,我的視線仿佛又恍惚了,我看見那道風華絕代的身影就在身後矗立著,她的臉龐上沒有喜,沒有悲,看似波瀾不驚,然而她的目光裏,卻有一片掩飾不住的失落和哀怨。
那是一片讓人的心都能粉碎的目光,目光讓我猶豫,徘徊,我混亂了,真的不知道該調頭就走,還是該回去撫慰她。
人生的許多困苦,矛盾,全都來自抉擇。抉擇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難以麵對的難題,抉擇會讓人放棄一些東西,盡管不舍,卻仍要放棄。我忍不住想要回身走回去,然而心念一轉,又想到了很多很多人。我熟悉的,陌生的人,就像大河兩岸無數碌碌奔波的平凡的生命一樣。
我的心,頓時硬了,硬的和石頭似的,我顧不得再多看,再多想,咬牙不再回頭,朝著遠方的路,一口氣就狂奔出去。靈靈的哭聲依然在耳邊回蕩,直到跑出去很遠,哭聲才算最終消失。為了快一點趕路,我走的是水路,大河水位一漲,流勢迅猛,河裏的船少了,一路走的很快。大概有兩天時間,暢通無阻的前路猛然被阻住了,船家撐著船,朝遠處的河麵望了望,對我道:“咱們先避一避吧,前頭像是有人在鬥架哩。”
那時候的大河灘還比較閉塞,靠水吃飯的人很多,因為利益關係,采砂淘水之間時常都會發生摩擦和械鬥,經常行船的人見怪不怪,一般隻要不摻合進去,就不會被牽連。聽了老船家的話,我也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河麵上有一大三小四隻船,大點的船明顯是被攻擊的目標,已經被團團困住,硬擠著想朝前衝,但是始終讓三隻小船堵截,難以逃脫。
我有事情在身,本來不想管那麼多閑事,可是看了幾眼,猛然在大船的船頭看見一縷亮黃的布條子,現在這年月走水行船不可能和舊社會一樣,船頭扯著大旗,但一看這縷亮黃的布條,我就知道,那是金窯獨有的標記。我想了想,跟金大少的交情那麼好,當時也幫過我們大忙,現下金窯有了事,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我也不想聲張,趁著老船家不注意,無聲無息的下了水,水性已經完全純熟,再加上身上的力氣大了,一口氣潛出去很遠,中間連換了幾次氣,等到再次露頭的時候,已經穿過三隻小船的包圍,到了大船的船邊。
這一冒泡,頓時就看到小船上有人翻身下水,靈活的像是一條魚,手裏拿著工具,一伸一張之間,能發現這人的耳後,隱約有一片龍鰓。大河灘上的龍鰓基本都是孟家的後人,隻遺留了龍鰓,但是身上沒有命圖。龍鰓明顯是想把大船鑿沉的,金窯的人估計也發現不對勁,在我露頭之後半分鍾時間裏,船上猛然探出一顆油頭粉麵的大腦袋。
很久不見,金大少還是那副把家敗光了都不帶心疼的熊樣子,伸著頭破口大罵,但是轉瞬間看到我,臉上頓時驚喜交集。我衝他笑了笑,一頭紮進水裏,在船下頭揪住龍鰓,沒有人能比龍鰓更通水性,不過現在的我跟過去不同,就在水裏硬生生卡住對方的脖子,死死擰住他不放手,三五下就製服了,提出水麵。大船上隨即垂下繩子,我一手抓住繩子,一手提著已經昏死過去的龍鰓,蹭蹭的上了船。
這一上船,我看到了金大少,還有他表哥金大膽。雙方交情深了,客套的話就不多說,金大少在我胸前擂了一拳,算是打招呼。
“這是怎麼回事?”我望著下頭三隻小船,小船上有孟家的人,明顯就代表著三十六門乃至他們背後聖域的勢力。金窯曆來奉行誰都不得罪的原則,不跟三十六門還有排教的人聯盟,但同樣也不敵對。
“你說這些人?”金大少一提這個就顯得火大,罵罵咧咧道:“我戳他八輩祖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