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姬延的奚落,工師謀微微閉眼,三緘其口,不言不視。
姬延繼續道:“工師謀,你我皆為男兒,俗話,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今日孤王就與你聊一聊男兒一生最痛苦的三件事。”
工師謀依舊不聞不問。
姬延歎道:“其一,少年喪父;其二,中年喪偶;其三,老年喪子”
“父親——”姬延的話,字字戳中工師謀的痛心之處,他終於承受不住,長跪於地,哀嚎痛哭起來。
東周國前丞相工師籍,一世英名,人生卻是淒慘無比,已經經曆了少年喪父、中年喪偶之痛,而老年喪子之痛,也近在眼前。
“窩囊!”姬延拉下臉,嗬斥了一聲。
“大王金枝玉葉,移駕牢晦氣之地,便是為了恥笑罪臣麼?”工師謀哀慟責問道。
姬延不急不躁道:“孤王的牢,著實晦氣,不過自古仗義每多屠狗輩,所以孤王倒也不甚忌諱這晦氣。況且孤王那年邁的叔父東周君歇斯底裏地哀求孤王。孤王乃心善之人,便隻好親自來一趟了。”
一聽到“東周君”這幾個字,工師謀眼睛放光,一掃剛才的頹廢與哀傷,激動地站了起來:“東周君他……他……”
或許太過於激動,工師謀竟然話都講不利索了。
畢竟現在老父親與工師家一族的命運,皆牢牢握於東周昭文君姬文之手。
姬延望著語無倫次的工師謀,並不吱聲。
“求大王救我老父,救我工師一族!”工師謀終於沒了之前的傲慢,雙膝一軟,跪於姬延麵前。
姬延正色道:“自古救自救者,能救你族者,不是孤王,而是你自己。”
“罪臣身陷囹圄,已是無用之身,談何自救?”工師謀甚是失落。
姬延慢條斯理地道:“工師謀,孤王送你一句話。對於有些人,你活著便是有用之身。而對於另外一些人,你死了才是有用之身。這,便是東周君與你之間的一筆買賣。”
工師謀仔細咀嚼著姬延的話,終於明白,原來東周昭文君所要的,隻是要自己閉嘴而已。
這樣一來,他倒稍稍感覺有些寬心了。
他望了望牢房外邊的月色,突然狂笑不止:“哈哈哈哈!世人皆不容謀,豈不知謀早已生無可戀。請東周君放心,工師謀定然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姬延笑道:“如此來,東周君與你的買賣算是清了,孤王這中間人也算是成功。不過,孤王這兒還有兩筆買賣,不知你可有興趣聽一聽?”
心中石頭落下,工師謀一身輕鬆,正襟答道:“願聞大王指教。”
姬延道:“第一筆買賣,是孤王與東周君之間的。孤王用你的人頭外加三川下水澆灌東周之稻,收回了王畿洛陽的治理權。第二筆買賣,是孤王與你之間的。孤王要留你性命,成為孤王的有用之身。”
工師謀問道:“大王此言,前後矛盾,既已用謀之人頭促成了與東周君的買賣,又緣何留得住罪臣這有用之身?”
姬延緩緩起身,笑道:“也算你命大,世間偏有如此詭異之事。總之,孤王與東周君的買賣,定能用一顆人頭促成,卻不是你的人頭。你工師謀的命,從現在起,便是孤王所有。你工師一族的命運,不久以後,也會懸於孤王之手。”
言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