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非功過轉頭空(2 / 2)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一響,二丫提著燈籠走了進來,見李吳二人坐在地上、香案上了炕,先是一愣,對六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六趕忙跳下炕:“沒什麼,三胖子欠了債得出去躲躲,正給他想辦法呢。”

屋子裏的另六隻眼睛全都看著六跟媳婦扯蛋,卻也沒人拆穿,即便是大成子也隻是蹲在牆根猛拍了一下大腿,嘴裏重重的歎了一聲。

二丫看了看六,麵色不太好:“今當鐲子買酒的錢沒用完,還有十幾枚,你昨趕集是不是也有七八枚,大家湊湊看夠不夠還債?”

她是善良的,至少對六的朋友來,她善良得無可挑剔,除了臉之外。

吳三胖子卻站起身,抬眼看了看六,臉上恢複了笑容的對二丫道:“若在下當初遇人都如弟妹般純善,也不會有衡陽之敗。”

六知道三胖這是想起了王輔臣叛降的事,趕緊插嘴對二丫解釋:“衡陽販馬的時候讓人騙了,這才欠的債,根本不是幾枚大錢解決掉的,你快去睡吧。”

二丫沒有多問,點了點頭:“那這幾枚大錢你拿著當盤纏,我再給你裝幾個饅頭,窮家富路的也別苦著自己”,完,轉身奔向廚房。

三胖子守在門口直看著二丫迷於夜色,才苦笑著對六挑了挑大拇哥:“男兒一生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在下想求六兄件事。”

六一聽,難不成這孫子是想辦媳婦過戶手續?

三胖卻笑了笑:“如六兄不棄,在下想與令正結為異姓兄妹,這輩子第一口吃的是老母親喂的,最後一口吃食卻源於令正,自然也該也是在下的親人才是”,罷,三胖子老眼中竟泛起了幾層淚花。

二丫回來時,手裏卻多了個包袱,對吳三桂道:“你拿著路上吃,我們鄉野村戶也沒見過世麵,這點錢你揣腰裏路上用”,罷將十幾枚銅錢塞給了六,又用下巴點了點三胖子。

此時的六也著實被二丫的真性情所打動:“二丫,有件事我沒跟你,三胖子其實是我遠房的表哥”

誰知二丫聞言一怔,彎身就在地上磕了個頭道:“原來是夫家兄長,二丫不知道,二丫去把老母雞燉了給兄長帶上。”

三胖子一張黑臉哈哈哈的笑出了褶子:“老夫年過六旬,竟得如此厚道的妹妹,不,弟媳,痛快!”,著,手在腰裏摸出一物,湛清碧綠,通體溫涼,在燭火下透著潤眼的光澤。

“這是老夫當年關外偶得之物,自此贈與弟媳當以懷舊”,轉頭看向六:“此扳指乃正道所得,絕非髒物,六兄敬請放心”,著便將扳指硬生生塞進了六手裏轉送二丫。

二丫接過扳指看了看:“這鐲子我帶不上,太了,兄長你把它當了湊些盤纏也好呀。”

六卻躊躇起來,他看著那翠綠的色澤就知道不是凡品,想收下,可又礙於是吳三桂的東西,最後狠狠一咬牙冷著臉道:“聽到了嗎?你弟妹這鐲子她帶不上”,轉手又塞還給了吳三胖子,留得後者的一陣苦笑。

眾人還是攔下了二丫燉老母雞的衝動,隻是舀了幾碗清水權當美酒,又炒了兩個雞蛋,李吳二人水碗中滴入鮮血,是飲起來比酒還入味三分,但六看的明白,三胖子絲毫沒有酒意,李大成子卻是真的酩酊大醉,嘴裏嚷嚷著要燒了三胖子的銀票為他踐行,這場史上最貴的焰火將十公分高的銀票、燒了個一張不剩,直燒得黃四毛咳聲歎氣的肉疼不止,最後幹脆摔上院門遠遁而去。

而這一夜的子時,吳三桂的身形也漸漸淡去,與之同時消失的是二丫為他準備的那個包袱。

可當六躺回自己炕上時,卻嘩啦一聲由懷裏掉出一堆東西,也不知為何,吳三桂的那一遝子的銀票和翡翠扳指竟跑到了他的懷裏。

不僅如此,其上還附有一張字條:

六兄如唔,

徹夜相擾實為吾過,但在下仍有一言以示兄台,千秋大業成者據之,是非功過曆經千年又有幾人可詳盡評,史書未必為真,人言未必可信,臨終肺腑,不敢假意。

區區財物乃贈與吾妹二丫,望其盡歡之。

三胖子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