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也會讓人生拐彎
餘光還記得高中時候的第一節數學課,教的是集合,用那個什麼韋恩圖表示,就是一個封閉的圈表示一個集合,另一個圈表示另一個集合。
他那時就故作深沉地想,如果一個人的一生是一個集合,那總有些人拎著自己的小集合顛顛地一腳踩到了別人的集合包圍圈,蓋著了別人的集合,也在別人的人生按上了屬於自己的一爪子,或大或小。然後,人生就是這樣被別人疊來覆去的蓋著。
這些占據著你人生重要位置的的人,或鼓勵,或貶低,或陪伴,或背叛,抑或成為成就人生的轉折與契機。
而此刻離學生時期隔了不知道多遠的餘光完全沒有意識到,當荊雅在一個風吹得涼爽蕩漾的下午踏進停在刺槐路車站的那輛公車時,記錄著他人生的那張簿子已經翻過而開始了新的一頁。
陽光看不見,但是透過玻璃,摻著溫暖落在人的身上。
踩著高幫圓頭的黑色皮靴,穿著黑色超短紗裙的少女站在車廂的最前端,雙手環胸,目光隨意掃過滿車的人。她邁著步子徑直走到窩在左邊角落打盹的男子身上,在車廂眾人莫名其妙的注視下,伸出手,拽著男子的肩膀一個勁兒的搖。
男子閉著眼,癟了下嘴,迷迷瞪瞪瞥她一眼,剛想重新閉上的雙眼掃見少女伸出的瘦削削的手掌。他抬頭,懶洋洋地問了句:“幹嘛?”
少女揚了下下巴,自信,驕傲,年少人固有的意氣風發,她目光示意般地落在自己伸出的手掌上:“怎樣?交個朋友吧?”
男子愣了一下,撐起身體,稀疏的睫毛漫不經心的落下一根,掉在鼻梁上。突然一笑,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掌:“好啊。我叫——餘光。”
少女隻略用力捏了下男子的手,便又雙手環胸一派日漫味兒地說:“荊雅!喜歡英文名的話可以叫我arrow。”
裝B!暗自啐了一口。
“多大了。”
“二十八。”
“二十,我想叫你叔。”
“行”餘光倚著後背座椅,斜斜地掃了一眼身上泛著陽光色暈的夾克。
對於這個二十五歲以上就叫大叔的時代,他果然無話可說。
荊雅有一個樂隊,除了主唱跟人跑了,該有的啥都有;餘光也有個樂隊,除了有個主唱,其他的嘛也沒有。
所以呀,這兩人說的交朋友還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反倒是幹柴遇見了烈火,旱地遇見了甘霖一般劈裏啪啦地廝混到了一起。
之後荊雅還故作高深地說:“大叔,你知道嗎?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我呀,一上公交就知道大叔你懷才不遇,繼而窮困潦倒,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等著別人來發覺你了。怎樣,你看準吧?”
說完還得意地晃腦袋。
餘光懶得理她,側過身子繼續看電視,不屑地想:真有那麼神?你當你是孫悟空老婆轉世?
不過荊雅說得也不錯。
餘大叔二十八歲,快二十九了,在樂隊裏,不是年紀最大的,也是年紀第二大的,更別說和嫩得跟蔥一樣的黎小弟弟比。
這人老起來就跟切豆腐似的,悄沒聲息,再看一眼已經是一片稀巴爛。
想當年他也青澀嬌嫩,那張臉更是嫩得跟水蜜桃似的,還帶著不仔細看不清的細細碎碎的小白毛,結果被社會摧殘了幾年,一回頭就變成了人家小姑娘嘴裏的大叔老蘿卜。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荊雅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來他已經有個二十□歲了,人才!
現在想想以前幹過的那些活兒。小服務生的那兩年,死累,忒傷人;舞台表演的時候,熬夜,也傷人,有時候還要貢獻貢獻別的什麼,那就是傷精了。更別說找不著工作時,早上六塊蘇打餅,中午一碗泡麵,晚上直接喝涼風的日子,實在餓得不行了就隻能灌水飽。不過好在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他現在已經很久沒那麼潦倒過了,雖然也不富裕,但是基本水平還是有的,就是最近的工作都在晚上,怪不利於養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