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開懷。

這便是,不同心境下,不同的時光麼?

她不禁便微微笑起來,不同於往日,而是一種連眼中的點點光芒,都是極愉悅且寫意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如春蕊初綻一般的耀眼光芒籠罩著這位已漸漸改變的帝王,或許王朝依舊問題斑斑,或許她時而依舊有些彷徨無措,可誰也不可否認,這位永遠溫柔笑著的皇上,就如同陽光一般,正漸漸用她的溫柔,撫慰著她的子民。

侍衛漲紅了臉,低下頭不敢直麵皇上的光華。

眾臣已然散去,朝堂中冷冷清清,一個人卻站在朝堂之中,直直地盯著空蕩蕩的龍椅,身影已然有些佝僂。

“太師大人。”說話的是青絡,垂首立在一旁,形容恭謹。

“青絡,皇上走了,你怎的還在這裏?”聲音蒼老,疲倦,這位初初受封的太師,卻顯得極為頹喪。

“皇上命我保護太師大人。”青絡向她一抱拳,行的是江湖人的禮節,“有太師大人的輔佐,我等方才能這樣早的,看見盛世的蹤影。”

“嗬,青絡。”太師大人聲音中似有萬般無奈,“昔日裏,夫君為了一官半職,奔忙不休,我勸了他許多回,他置若罔聞,卻至死也沒有得到進入朝堂的資格。”

“那是他沒有太師這般才華,又不聽太師忠言。”

“都是命數使然罷了。”太師大人因而歎一口氣,說道,“我如今越發的想不明白了,夫君原是有才的,卻得不到賞識。我才德淺薄,卻能得到君王厚用,這世上萬事,未免太過玄奧。”

“這世上,許多事,原就湊了個剛巧。”青絡扶了何姑,輕聲道,“與我一起進宮的,原還有個婢女,她比我長一些。我們自小便在一起,一同服侍主子。”

“主子到了宮中,我們依舊是如從前一般,形影不離。她對人極為冷淡,對我卻極為細心。我原以為,我們能夠這樣,相互扶持一輩子,一生一世伴著主子。”她的麵上泛起熠熠光華,“在霜華宮的日子,我永遠也忘不掉。主子吹著簫,赤羽便伴著她的簫聲,取出佩刀,擊節而舞。那柄刀是我送的,我乘著出宮辦事的時機,尋遍江南最好的鐵匠,鑄了刀,刀柄上的花紋,是個青字。刀光閃爍,不見了霸道,隻有一腔柔情,我曾以為,那是為我而舞。”

她揚了頭,讓眼角的淚光回流,續道,“主子走的頭一夜,撫著紫竹簫,對我說,‘青絡,這世上,倘若隻剩下活著二字,與禽獸何異?’我卻不曾想,第二日,主子見過老皇帝,便去了。赤羽尋了我,要與我一道,去殺了廉氏一族,為主子報仇。她眼中癲狂的光芒令我害怕,我隨了她去時,卻見了皇上。那時候的皇上,柔弱得好像一陣風便能吹倒,可她靜靜地跪在老皇帝的靈前,唇已咬得泛青,依舊靜靜地,不出一言。”

“她見了我們,並不害怕,隻是柔柔地笑著,說,‘你們是霜華宮裏的,我記得。’說話時,我能看見她下唇的斑斑血痕,可是她笑的那樣自然,那樣溫暖。‘父王走了,宮中定要亂一陣,百姓,不免便要苦了。’她說,‘倘若南宮家能擔起這副擔子,那也不錯。’赤羽通紅著眼,要去殺她,我於是頭一次地抬起手,扣住她的刀背。那時候,方才第一次發覺,我的武藝,竟比她還要高了。”

“赤羽怒衝衝的走了,後來再見到她,我們已是刀戈相向,再也不曾多說一句話。”

“我記得先前有聽宮女說過,霜華宮裏的那位,姓華?”何姑默默地聽了許久,這才問道。

青絡不語,隻是緩緩點頭肯定。

“我隻知,前朝國姓,便是華罷。後來失了道,平定王南宮一家倒戈,措手不及間全軍覆滅。”

“正是。”青絡慘然一笑,“南宮家原不曾趕盡殺絕,倒是廉氏登基之後,下了禁令,使得華姓大族,死的死,逃的逃,有的甚至改了祖宗姓氏,隱姓埋名,再不敢出。主子是嫡親血脈,她素來高傲,縱使族中長輩多也改姓,她卻執意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