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部教概論課程。這位約翰·惠特尼·霍爾(JohnWhitneyHall)教授還是一位知名的日本專家,目前於耶魯任教。我請他當我的中國史博士論文指導教授時,他的立即反應是我應該去哈佛。有了哈佛文憑,會更容易敲開就業市場的大門。就業市場姑且不論,霍爾教授願意指導我嗎他說好。我與他的往來十分令我滿意。霍爾本身雖然是哈佛人,但卻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遲至40年代,包括許多日本人在內的史學家都同意德川時期對日本有不良的影響,到明治維新後國運才開始好轉。霍爾教授的研究卻顯示,即使是在德川時期的中葉,日本已經開始可以接受西方的貨幣管理。不論就製度或實例而言,政府財政製度和西方接軌已成為受注目的焦點。這和帝製末期的中國真是一大對比。
我去找霍爾教授時,他正在進行一項重大的研究計劃。他掌握日本肥前采邑的文獻,決心描繪出該地區一千多年的曆史。我不常見到他,但常見麵其實並不重要,我所需要的鼓勵與警告,他都已經給我了。他也沒有在我的研究途中橫生障礙,好借以顯示他是要求嚴格的教師。他不斷強調中國曆史“流動”或“有彈性”,也就是說,數量龐大的文獻資料等著被評估詮釋,重建將使曆史呈現許多不同的麵向,在過程中當然有許多風險,不過膽小退卻也無補於事,路總是要走的。至於我是否有潛力成為史學家,霍爾的評語很坦白:不太順利,某些方麵很強,其他方麵嚴重不足。他建議我應該加強自己的紀律,擴大我在西方和美國曆史的知識,強化我的語言表達能力。至於我是否有能力處理古文撰寫的典籍,霍爾教授對我有絕對的信心。在我第一次參加初步口試時,在五個指定領域中當掉了兩門,被迫再考一次。我意誌消沉,霍爾給予我恰到好處的推動。“來吧,”他說,“鼓起勇氣來,讓我們一起度過。”這些話分量十足。人雖然要承認錯誤,但不能認定從此就無法改變。
這時我修了霍爾教授的現代日本曆史。我確定學期報告題目是“明治初期教育政策的變動”時,我對他說,我想讓自己熟練以製度來解讀曆史的方法。我想找出呈現時代剖麵的正確方式。這可以算是綜合方式。教育政策的改變必定是麵鏡子,可以反映整個國家和社會的覺醒。我對單一或孤立事件沒有興趣。這篇報告得了A,從此我和教授建立起較密切的關係。我尋找博士論文題目時,經過許多波折。我出於本能想研究中國的內戰,但我缺乏研究資料的協助,又無法抽離戰爭帶來的情緒衝擊,根本不可能處理這個異常複雜的題目。而且,自從我決心研究曆史後,我比較傾向於克勞塞維茲學派的影響:一大堆炮火對曆史的影響可能微乎其微,但有時短暫的小衝突反而可能造就曆史的重大裏程碑。在安亞堡的初期,我無疑仍受到道格拉斯·弗利曼(DouglasFreeman)的影響。我曾從東京的厄尼·派爾(ErniePyle)圖書館借出他的《李將軍的中尉們》(Lee’sLieutenants),在辦公室看。但在密西根大學時,我有機會翻閱柯爾(ACCole)的《無可抑製的衝突》(TheIrrepressibleConflict)和瑪格麗特·李區(MargaretLeech)的《華盛頓的起床號》(ReveilleinWashington)。後者對我影響尤大,讓我不再迷戀軍事史。就牽涉之廣度與情緒衝擊之深度而言,報道戰爭最好能遠離戰場,不必提及灰塵或壞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