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婉一怔,笑道:“江公子不信我也罷,也好,我隨你去京城,也正好去見見他。”她這話七分假三分真,神色間的思念確實真心實意。赫連容晟雖是王爺,但在她的麵前,從來也沒有王爺的架子,待她稱得上是難得的好。她前世今生,能交心的人,現在算來,也不過是蓮心罷了。
如今想,赫連容晟,也算得上一位了。
江乘風這才麵色冷了下來,語氣有些不悅的說:“你如何證明自己與王爺的關係?”他自然是忌諱著八王爺的,他父親官至四品太傅,也不過是個文職,太子早就成人,太傅一職,也不過是空有官位罷了。若非太子念及舊情,他父親也早該告老還鄉,哪裏還能繼續教導年幼的皇孫。
八王爺是皇上最為喜愛的兒子,太子溫潤謙和,又心地善良,實在難以繼承大統。這皇位,遲早是要落在八王爺的頭上,他即便不考慮現在,也要想著日後的前程。
這麼一想,麵色更加陰沉起來,看向蘇清婉的目光也變得極為複雜。他對蘇清婉,雖很是喜歡,但也不至於到了不顧及家族利益,違逆八王爺的地步。
蘇清婉見江乘風似乎有些動搖了,便伸手從腰帶裏翻出一個玉墜子來,正是當日赫連容晟離開前,贈予她的龍紋玉墜。
這東西江乘風一看,就知道是皇家禦賜,他擰眉接過來,瞧見玉墜子上的紋路,以及上麵的小字時,身體一震。這玉墜,他是知道的,鳶朝皇子王爺中,每人都有一個,算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這等尊貴的玉墜,竟然在蘇清婉手中,就算是瞎了眼,也知道八王爺心中,蘇清婉的地位了……
江乘風抿了抿嘴,將玉墜還給蘇清婉,躬身道:“江某魯莽,實屬不知情,望二小姐能不計前嫌,勿將此事告知八王爺,以免我父親,在朝中難堪……”他說罷,還有下跪的樣子。驚得蘇清婉趕緊扶他起來,她年紀也不過十四,體內靈魂,也不過十八而已,著實承受不起。
“江公子言重了,此事與你,本來沒有幹係,是我姨娘心思險惡,才叫你牽連進來。八王爺明察秋毫,宅心仁厚,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會將你父親怎麼樣。隻是……不知江公子,可願意與我合謀一場好戲呢?”
江乘風疑惑的抬起頭來,卻見蘇清婉帶著笑,看著自己。
卻說蘇振河在府中等了一夜,終於是坐不住了,急著就要去報官,柳如雲正攔著他,兩人拉扯之際,守門的小廝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過來,嚷道:“老爺!夫人,二小姐回來啦!”
柳如雲一頓,便讓蘇振河繞過自己,走到了那小廝麵前,高興地問:“當真?小姐可有怎麼樣了?”
那小廝喘了口氣,道:“小姐好得很,還坐著軟轎回來的,有一位公子騎著馬,護著小姐。他現在就在前廳,蓮心正在伺候上茶呢!”
蘇振河一愣,道:“是那人救了小姐?”
這回小廝卻是搖頭不知了,他被催著前來報信,也就知道這些而已。
柳如雲見蘇振河大步的趕去了前廳,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她派出去的人,與那乞丐商量時,分明是說得清清楚楚,隻要能將蘇清婉騙走,不管是他自己要了蘇清婉,還是賣去窯子裏,她都是不管的。那這個公子到底是誰?莫非真是蘇清婉走了運,讓人給救了?
想起上一次落水,本以為該叫蘇清婉死透了,沒想到也是被路人救了,現在又來一位公子……
柳如雲氣得有些發抖,她在袖口內捏緊了手心,也好,不那麼容易死了,就讓她看看蘇清婉,能撐到什麼時候!
再抬頭時,她已然是溫和謙恭的夫人了,招手帶著碧荷,柳如雲噙著笑也去了前廳。
蘇清婉此刻正和江乘風麵對麵坐著,蓮心站在一旁,兩人談話間,時不時的還笑出聲來,倒讓剛進前廳的蘇振河有些意外。不過,他瞧見江乘風玉樹臨風,麵容俊秀出塵,看樣子,就是氣度不凡的大戶人家公子,心底也鬆了口氣。
“爹爹!這位是當今太傅公子,戶部侍郎,江乘風。”蘇清婉見蘇振河來,起身扶著他坐下來。蘇振河一聽江乘風有官位在身,更是心情愉悅了。如此說了,柳如雲口中的窮困小子,也就是假的了,若是眼前這一位,身份地位,做他家的女婿,倒是可以考慮的。
雖然戶部侍郎是個閑職,但是他蘇振河,也不求財,女婿多有時間陪著女兒,也是好的。
江乘風見蘇振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發的柔和,不禁有些怔然。他摸了摸臉,笑道:“蘇老爺果然不愧是青州首富,這家中擺設無一不精致奢華,倒讓我十分的羨慕了。”
蘇振河聽了這話,更是笑眯了眼,道:“哈哈……不過是身外之物,老朽已然半壁身子入土,這些都是給後人乘涼啊!”他說完,朝蘇清婉看了看。蘇清婉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臉上飛過一片紅雲。
而江乘風也知道蘇振河誤會了自己和蘇清婉的事情,忙道:“那自然是給二小姐準備的……”
三人正說著話,柳如雲帶著笑走進來,吩咐碧荷上了一盤點心,道:“這位公子,是如何與婉婉一同回來的?我家婉婉昨夜一夜未歸,我與他爹擔心了一夜,都不曾歇下。”她說著,揉了揉眉心,略顯疲態。
蘇清婉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嗤笑一聲,隻怕是高興了一夜,興奮地不曾睡下吧!
江乘風看了蘇清婉一眼,道:“夫人辛苦了,其實我與二小姐,原本就是認識的。二小姐喜愛梅林,我幾次從外地回京,都瞧見過。她於我,就如同妹妹一般。熟料這一次回去,竟然瞧見他被一人強行帶走,說是奉了命,要殺她滅口。原本我救了她,是昨夜就該送回來的,隻是二小姐昨夜驚嚇過度,高燒不退,又怕二老擔心,適才耽誤到今日。”
一番話說完,柳如雲眼眸不停轉動,她自然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她也根本認不出來眼前這個江乘風,就是當日的乞丐,半信半疑的以為那乞丐真的要殺了蘇清婉,可是她也不過是吩咐那乞丐侮辱了蘇清婉,讓她身敗名裂而已。
這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清婉看了江乘風一眼,投去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正是昨夜,她與江乘風商議的結果,江乘風本就放下了要帶蘇清婉走的意思,這個小小的要求,答應也無妨。隻是,他一見到蘇清婉口中的柳如雲,就知道這女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年紀還小的蘇清婉,能應付得來嗎?
蘇振河執意要留江乘風吃飯,他還想著江乘風做自己的女婿,當然是高興得很。
柳如雲似乎一點都不驚訝蘇清婉又回來了,還讓蘇清蓮一同出來,她又把蘇淩雲抱在身邊喂飯,怎麼看,都像是慈母的樣子。蘇清婉拿著筷子,夾著一片豆腐放進碗裏,低頭吃飯時,敏銳的感覺有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等她抬頭去看時,柳如雲正笑著逗蘇淩雲說話。
看來,家裏的暗潮,翻湧的更加厲害,她孤身一人,若不更加小心謹慎,隻會跌落水中,柳如雲隻會搬起石頭,將她砸得更深,要想自救,那就必須先將柳如雲等人,踢落水中。
柳如雲臉上掛著笑,用指腹擦去蘇淩雲嘴角的飯粒,無人知道她現在心中的想法。
她在蘇家十幾年,因為隻生了一個女兒的緣故,蘇振河待她,自然是不如已故的大夫人。但是,這根本不怨她。蘇振河有了蘇淩雲後,在房事上也不熱衷了,尤其是近幾年來,兩人時常分房睡。原先柳如雲還是想著生一個兒子,來爭奪家產的。
但是後來,她想要的更多,與其生個兒子等他長大成人,才可以奪得家產,不如自己親自來。
一頓飯,明麵上是吃的賓主盡歡,江乘風被蘇父的熱情嚇得吃了飯後,就拱手告辭了。蘇振河原來還想拉著他,去自己的鋪子裏逛一逛,也好向江乘風宣告一下,娶了他的女兒,是不吃虧的。但在江乘風以公務在身的說辭下,不得不放人離開了。
蘇清婉等江乘風走了,才哭笑不得道:“爹,你就這麼急著把女兒嫁出去嗎?姐姐也快成親了,我若是再嫁出去了,你身邊沒有人照顧怎麼辦?”
蘇振河感歎一聲,拍了拍女兒的手背道:“爹爹哪裏還需要你來陪,你姨娘陪著就好。原本是你的未婚夫君,現在成了蓮兒的,為父,對不起……”
“爹,你若是這麼說,女兒可要生氣了!”蘇清婉佯裝不高興的撅起了嘴,惹得蘇振河閉口不說了。
蘇振河折身離開後,飯桌上,一直扮演著好姐姐的蘇清蓮在蓮蓉的攙扶下走來,她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身子,不顯懷不說,更不用人來扶著,但是這麼招搖的向著蘇清婉走過來,就是有意為之了。
隻是,蘇清婉的眼眸裏還帶著笑,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
蘇清蓮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道:“妹妹當真不喜歡江公子?我看他一表人才,倒是個好夫君……”
“姐姐如今也是有身孕的人,可不要再弄出什麼事端來,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總歸是不好的……”蘇清婉打斷了她的話,嘲諷的笑了笑,轉身就走。如今,她也不想在裝什麼姐妹情深了,既然柳如雲已經著手對付她了,她也不必再當溫順的兔子。
蘇清蓮顯然是有些吃驚,蘇清婉在她麵前,向來是唯唯諾諾,今日竟然出言諷刺她!她絞著手帕,紛紛道:“小妖精,竟然也敢衝撞我了!看來,以前是我小瞧你了!哼!也罷,看你能囂張多久!”她低聲說完似乎還不解氣,跺了跺腳,讓蓮蓉擔憂的扶著她的腰身。
“小姐,如何同她置氣,不過是仗著嫡女的身份罷了,樣貌氣度總是不如小姐你的。若是為她氣得傷了身子,可叫夫人和姑爺傷心了,小姐腹中給的小少爺,也該要鬧騰了。”蓮蓉跟在蘇清蓮身邊多年,腔調拿捏有度,說的話,也自然是在蘇清蓮的心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