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出門時遇到了閔阿姨。這一個多月來她經常照料白希穀,還時不時送點兒好吃的過來,因此和陳衍及白雨寧已經很熟了,人人都把她看作白醫生的老伴兒。
“你們猜我剛才在路上遇到了誰”閔阿姨說。
“誰”陳衍問。
“那個打人的醫鬧。”閔阿姨說,“那家夥鼻子底下一顆大黑痣,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他還躲著我呢
“他理虧嘛。”白雨寧笑著說。
“我的實習生說昨天他還去醫院了問東問西的,結果誰都不理他。當時我要是在,非把他狠狠地罵一頓不可!”閔阿姨顯然也沒消氣。
“閔阿姨,中午留下來吃飯啊,燉老母雞。”白雨寧又說。
“哦,今天魯師傅買雞了呀”閔阿姨問。
“不是,別人送的。”白雨寧狡黠地眨眨眼。
他跑回廚子身邊取來香蕉,掰開,給在場的衷濟堂諸位一人遞了一根。
“吃吧。”他微笑著,“不吃白不吃。”
第九章 沉香扇
嘉定縣原本有四害:夏小七、趙屠戶、茶鋪王婆、花月樓芙蓉,但最近又多了一害王錢兒。
夏小七大名貓剩,行七,名字雖糙,家世不糙,因為他的三四五六哥相繼夭折,長輩給他取個賤名是為了好養活。夏家先後出了七個進士、三個探花,祖上世代都做大官,是有名的宰相門第。
夏小七是幺子,幺子一般不成體統,夏小七也的確雞肋:文不會;武不行;商不通。他隻會一件事:玩兒。
王錢兒長得極漂亮,光憑樣貌一人可以砸掉八個花月樓的招牌,可惜,他也是輕佻少年、愛笑喜鬧,好樣兒不學,和夏小七倒是絕配。
一般有錢人家遇見這種孩子,都願意花錢捐一個出身,日後說起來也好聽,但夏家可不行,世代書香,他們丟不起這個人呐!
夏小七的爹是個翰林,如今丁憂在家。
這天夏小七搖著扇子從街頭晃裏晃蕩地過來,被夏翰林截住了就打。夏小七扔了扇子飛逃,夏翰林跟在後麵哼哧哼哧地追。
夏小七邊逃邊喊:“堂堂一個翰林,有名的大儒,竟敢當街打兒子,成何體統!”
夏翰林也不答話,高舉著尺把來長的藤條,追得夏小七四下裏亂竄。趕巧兒王錢兒正趴在牆頭上,見狀立刻把患難兄弟拉上來,氣得夏翰林直跺腳。
王錢兒說:“夏老爺,您消消氣,小七在我這裏玩會兒,等下我就把他送回去。”
說完也不等夏翰林答話,便一躍下了牆頭夏小七衝他爹做了個鬼臉,也跳了下去。
夏翰林哇哇大喊了一陣,隻能作罷。
此時正值仲春天氣,滿院子裏繁花開遍,夏翰林才子病發作,一個激靈渾身發顫、膝蓋窩兒發癢,偶得佳句:兩株桃杏映籬斜,妝點幽巷故人家。
哎呀!好詩呀!好詩!夏翰林咂咂嘴,急著回去寫下來,倒把兒子給輕鬆放過了。
夏小七跟著王錢兒說說笑笑走了一陣,突然停下說:“哎呀!不好,扇子丟了!”
王錢兒問:“哪一把”
夏小七說:“你送我的那把。不行,我可得找回來。”
王錢兒攔住他說:“身外之物,丟了算了。”
夏小七仍不甘心,王錢兒勸說算了算了,又拉著他喝酒,又相約去爬山玩兒,夏小七轉眼就把丟扇子的事兒忘在腦後。
這天晚上縣衙的鮑師爺睡到半夜,被人搖醒了獻寶。他迷迷糊糊地嗬斥說:“什麼東西!”
來人是他的呆兒子鮑大,他說:嗲,可不得了了,我撿著了個好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