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的時候,瞧見外頭走過太監的身影,我心中不免吃驚,十三!
我忙看向全公公問:“剛才那是十……大喜?”
全公公點頭道:“是啊,娘娘找他有事?”
我忙搖頭,倒不是有事,我隻是驚訝他竟還在這裏!
身後全公公的話又傳來:“娘娘不在宮裏的日子,皇上下令鳳儀宮一切如舊,哦,奴才倒是記起來,前陣子皇上讓卷丹姑娘出宮辦事了,隻是不知她何時回來。”
聽他提及卷丹,我的心頭刺痛,深吸了口氣道:“卷丹……不會回來了。”
“不回來?”全公公似有驚訝,“怎麼不回來了?啊,難道……皇上把她許人了?”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也許他是想到了許配給殷東漓的妗兒,所以才會理所當然地以為我身邊的另一個宮女也被許人了吧?
我逶迤著長裙步入內室。
一整日未吃什麼東西卻也不覺得餓,半夜的時候身側之人突然驚醒過來,我忙跟著他坐起來,他一手撫著額頭,大口喘著氣。我一摸他的身子,才發現他一身褻衣已悉數濕透。
叫了人給他取了幹淨的衣服來,我替他解開衣帶,輕聲問他:“做夢了?”
他轉過臉來看我,一臉愧疚道:“吵著你了。”
我搖頭,替他換了衣裳,退他重新躺下道:“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快睡吧,明早要早朝。”
他握住我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片刻,又側過身來抱住我,歎息著道:“我這輩子欠了沈家的太多了。”
我的喉頭一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的軟唇磨著我的臉頰,低聲道:“你別生氣,我和沈小姐……”
不等他說完,我急著伸手捂住他的嘴。
那一刻,我竟害怕他說出那句他和沈宸沒什麼的話來,好像沈宸就在這屋子裏看著,聽著,而我,隻是不想她傷心。
哽咽地點點頭,與他額角相抵,我開口道:“我知道,我不會生氣的,再也不會生氣了。睡吧,好嗎?”
他疲憊地應一聲,終是閉上了眼睛。
似夢似醒熬到了早上,他在我臉上親吻一口才起身去上朝。等他走了,我才睜開眼來,愣愣地盯住帳頂看了良久。
外頭偶爾傳來宮人細碎的腳步聲,好像一切又回到從前,我醒來,便有妗兒和卷丹圍上來,推著我梳妝打扮……
我側過臉,擱著朦朧紗帳望出去,外頭宮女的身影,卻都沒有熟悉的了。
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我喟歎一聲坐起來,由著宮女為我穿衣,最後呆呆地坐在梳妝台前。
身後的宮女大約是頭一次替我梳頭,顯得很是緊張,生怕弄得不好便惹怒了我似的。我不覺一笑,目光一瞥落在她的臉上,眉目清秀,生得也玲瓏,我看著看著,倒是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從前就見過。
宮女見我看著她,忙低頭道:“奴婢之前伺候過娘娘一次,哦,便是降香姐姐身子不適的那次。”
聽她提及妗兒,我不由得一陣恍惚,目光落在梳妝台上一支盈透玉簪上,我不覺歎息,總覺得妗兒和卷丹好在這鳳儀宮裏,可細細一想,那時的日子竟已那樣久遠了。
見她替我插上了發簪,我忍不住問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葭月。”她垂下眼瞼恭敬地答。
我抬手攏了攏發鬢,蹙眉道:“葭月……怎想到取這個名字?”
葭月笑著道:“回娘娘,奴婢爹娘都是不識字的,隻因為奴婢出生於十一月,就叫了葭月。娘是聽隔壁秀才說的,葭月是十一月的美稱。”
我笑了笑。
葭月替我梳妝好,我原本是想著叫十三進來的,可目光落在一側的篋抽上便再也移不開了。
步履恍惚地上前打開篋抽,妗兒死時含在嘴裏的一角信紙就被我藏在最底下,我將它取出,指腹緩緩拂過,我看著看著,忽而皺了眉。
腦中不自覺地想起葭月的話,她說她是生於十一月,所以叫葭月。
我是直到此刻才發現信紙上的指甲印痕全都落在“八月”二字上,後麵的“十五”幾乎沒有!
從前我一直以為是八月十五那天發生了什麼,卻原來是我弄錯了!
猶記得那一年妗兒陪我認真坐在薛玉寧麵前,聽他細細地給我補夫子教授的課程,他說十二月份各有別稱。
一月,首陽。
二月,紺香。
三月,鶯時。
四月,槐序。
五月,鳴蜩。
六月,季夏。
七月,蘭秋。
八月……南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