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侍女雪英入內。
我笑著起了身道:“東西拿來了?”
雪英點頭道:“嗯,都是從殿下書房拿的,上好的鬆煙墨呢!狼毫也是殿下用過的!”
我接過來,用界尺將紙壓平,雪英忙幫我磨墨,一麵問我道:“公主是要寫信嗎?”
寫信?
我猝然笑道:“沒有,就是在屋子裏悶得慌,隨便練練字,打發時光。”
雪英的臉色倏地變了,她忙跪下道:“奴婢該死!是奴婢們沒有伺候好,這才令公主被皇後娘娘禁足!”
我愕然看她,隻得彎腰將她扶起來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又沒說什麼。起來吧,這件事不怪你。要怪也得怪我自己手癢,打了郡主一巴掌。”
雪英被我逗笑了,隨即又歎息道:“殿下回來若是知道公主一直被關在屋內,一定又要心疼了。”
我聳聳肩,道:“形勢已如此,怎麼活卻是自己選的。好了,磨墨吧。”
雪英點點頭,忍不住讚我道:“公主和那時候真的不一樣了,長大了,豁達了。”
我衝她微笑,五年前來南秦時,南宮翌還沒有王府,我是住在皇宮內的。那年正是東陵亡國的一年,我本就沒什麼好心思,也不曾注意過底下的人,倒是難為她還記得我。
筆尖蘸了墨,我卻又躊躇了,不知道該寫什麼好。
雪英又道:“也真是巧了,公主上一次來的時候,也是奴婢給您拿的紙筆呢。”
我心中略有吃驚,皺眉看她道:“上次?你是說五年前那次?”
“是啊。”雪英點頭道,“您說要寫一封信,信還是奴婢幫送出宮的呢!”
我握著狼毫的手忍不住一顫,五年前……我寫過信?可為什麼我不記得?還絲毫沒有印象?
腦中似有片段閃過,我記起妗兒死時含在口中的信紙一角……
我忙回眸看向身側侍女,急聲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寫信那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雪英皺起眉頭,認真地想了片刻,突然道,“哦,奴婢記得了,是中元節那晚!殿下本想請公主一起參加晚宴的,公主不肯去,殿下怕公主出什麼事,才讓奴婢來看看,公主那晚很傷心,一直在哭,奴婢不知該怎麼勸,後來您說要寫封信……”
雪英後來的話我聽不見了,我隻怔怔地想著一件事……
妗兒死時我還以為是誰冒充了我給妗兒寫了那封信,這樣看來,那信真是我寫的。算起來,八月中,東陵雖已大亂卻還沒有亡國,我是那年的年底才去的西楚。那麼,那個時候我為什麼要給妗兒寫信?
“公主,公主您怎麼了?”雪英輕晃著我的手臂,我猛地回神,丟下手中狼毫道:“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出去,出去!”
雪英見我臉上無笑,隻能慌慌張張地出去了,還不忘告訴我說她就在門外。
我顫抖扶著軟榻坐下,細細地回想這段時間別人告訴我的關於五年前的一切。
殷聖鈞說他同我是在回鄴都的路上分開的,我被二叔的人砍傷,殷聖鈞也重傷……之後南宮翌說把我帶回南秦,並且一直留我在南秦養傷……
那一角信紙上卻是寫著:尋他,等我歸來。
那時我不明白這個他是誰?
難道……是殷聖鈞?
當日我同他分開,我怕他有危險,所以寫信讓妗兒找人去找他。
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的。
所以我在信中也一定將我和殷聖鈞的事簡單告訴了妗兒,妗兒說她對我撒了謊的事是指我和殷聖鈞的事?殷聖鈞不讓她告訴我她的身份是顧及薛玉寧,而妗兒不敢說是怕殷聖鈞誤以為我是六姐才對我那樣好,五年前是,五年後亦是……
所以妗兒才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殷聖鈞待我真心實意,這一切,皆因她知道!
我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凶手拿走信,說明凶手知曉我和殷聖鈞的過往,並且不想我看到,不想讓我知道。
可是,知道五年前我遇見殷聖鈞的人能有幾個?
沈將軍?
不,他是殷聖鈞的人,他不會的。
難道……真的是殷東漓?殷聖鈞說他是知曉妗兒是他的眼線才下的手,如今看來,難道真的是妗兒對殷東漓動了真情,告訴了他五年前的往事嗎?
可即便我得知了五年前的事,對殷東漓又有什麼威脅?
我想不明白,想不通!
事情仿佛到這裏成了死路,一切又回到了原點。